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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我突然觉得,还是热闹些好……至少,不会看见阿姐那般的难过。可是,太热闹了,我就泯灭于人迹里,她更看不到我了。怎么办……我每天都在想怎么办。”他好像苦恼到头疼,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想啊想,快把人都折磨疯了。”
沈凤仙收回把脉的手,冷冷道:“你为什么会觉得,你现在没疯。”
宋流景拉长声线哦了一声:“也是,我早疯了。做人没必要太正常,是不是,小舅娘?”
“你的心蛊,的确要死了。”沈凤仙突兀地换了话题。
宋流景不置可否,那白瓷一般的脸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除了面对宋乐珩时,他大多时候都如一幅画,一个瓷器摆件,无悲又无喜,神情里看不出半点的起伏。
“小舅娘如何判断的?”
“没法判断。你的脉相藏得很好。”
“那是因为?”
“交州。”沈凤仙一边收拾看诊的东西,一边平静道:“交州乱的时候,你要是能用蛊,应该早用了。”
“我在客栈里,不清楚外面的情况。”
“瞒着吧。你瞒着,她也不用数着日子送你去死。”
宋流景:“……”
宋流景由衷感慨:“小舅娘,你说话……真是常常让人觉得不爽。我没有隐瞒什么,我知道心蛊存活的时间有限,其实,我很早就找到延续心蛊的办法了。”
沈凤仙诧异看向宋流景,见宋流景的嘴角出现了一丝荒唐又怪诞的浅笑。
“只要,我把身体里的血都换掉。如此一来,心蛊就有新的养分,我身体里也不会再流着宋家的血。小舅娘,你说,到那个时候,阿姐会不会就能接受我了?”
“……她不喜欢你,主要还是不喜欢你这个人,我建议你去重新投胎。”
宋流景:“……”
“你疯成这样,我是救不了了,号脉的事,以后不用来麻烦我了。”
话说罢,沈凤仙背起药箱离开了军帐。徒留宋流景一人坐着,低低发笑。
“疯子……谁又不是疯子……我只要能活着,年复一年,日复一日,阿姐总能怜我几分的……”
至夜。
墨色铺呈,圆月皎皎。朗朗星辉之下,校场上的篝火烧得正是旺盛,晕染得浓夜都似泼了红。
众人皆已列席,戏班子退了场,单留下乐师抚乐,唱和着朗月清风。主位的高台上,坐着宋乐珩、温季礼、李文彧等人。因为后续要出征,宋乐珩担心杨鹤川随军会遇到险情,便打算将杨鹤川托给裴老爷子和裴温,心想两人的学识渊博,定能教导好杨鹤川。而且,邕州也算得上是岭南最安稳的所在。
她既开了口,裴焕和裴温自是应下。杨鹤川也格外听话乖巧,依着师长之礼拜见了两位长辈。他年纪尚小,老爷子又看他颇知礼数,越是瞧着便越是欢喜。
这高台上和乐融融,台子底下也是大笑不断。
擂台上那场武斗才分出胜负不久,这会儿燕丞和萧晋、蒋律、熊茂等人,连带着一伙吃瓜的士兵,都扎堆在篝火边上,一面喝酒,一面兴致勃勃地讨论。
燕丞的虎口已经裂了,右手上俱是风干的血迹,他随手拿起地上的酒坛,咬开酒封,就着酒水倒在伤口上,洗去了血色。
旁边的蒋律被打得门牙都掉了一颗,赤着的上身也满是淤青,说话都漏风,却仍是激动道:“哎我操,好久没打这么带劲儿的一架了!燕将军,你那出拳的套路得了啊,老子怎么也没想到你是冲我门牙来的!”
一群人笑得前仰后合。
燕丞也得意挑挑眉,回头遥望着那台上如中天之月的人。
宋乐珩抿过一口酒,刚招呼拜完了长辈的杨鹤川入座,一转眼,便对上了那双淬火的眸。
那双眼睛,纵使是在黑夜里,都如拓着灿灿朝色,比边上的篝火还要明亮些。嵌着那炫耀之意,索求之意,直勾勾的,不加任何掩饰地落在宋乐珩身上,直看得宋乐珩都有些避让不及,不大自然地挪开了视线去。
燕丞的笑容更是爽快,放了手里的酒坛子,道:“今儿承让了啊。我说了,老子可以什么都不要,但外爷这副字画,我要定了。”
“啧啧,给你得瑟的。”萧晋同样被打得鼻青脸肿,一只眼睛都充了血。他拿着一只熟鸡蛋在眼部来回滚,嘴上还在不服气道:“上回挨了打,我回去就思考了很久的战术,要不是没得公子的允许,我老早就找你报仇了!就是吧……这战术还差了那么一点点火候。”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只有被打肿了另一只眼睛的萧溯之翻了记白眼,懒得搭理说大话的萧晋。
萧晋道:“不过,燕将军虎口上这刀,可是老子割的,这是我的军功!”
冯忠玉高声笑道:“什么就你割的,要不是老蒋配合,你能从后面偷上去吗?”
张卓曦磕着瓜子道:“可不是。萧晋,你老小子别不要脸。这份儿军功,咱们亲卫队得占八成!”
蒋律转过头就指着张卓曦道:“你这叛徒!叫你一起上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
他冲过去就扭住张卓曦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