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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乐珩此时揉完了药汁,抓了一把干草擦手。李文彧系好衣带,脑瓜子里还在嗡嗡作响。他在生意场上能进退有据稳操胜券,可在政事上、在谋略上……
他大伯曾用一句话形容过他——
他是一腚坐到鸡蛋上,稀里糊涂。
李文彧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出该怎么撇清私兵的事。毕竟现在燕丞要来岭南平叛,万一再顺道抓住他们李氏养私兵,不得把李氏一块儿剿了?李文彧心里发慌,但又想到他大伯说过,只要李氏没有亲自调动私兵,他大伯就能在朝中把私兵的存在藏得结结实实。
念及此,他才稍微镇定了些,刚想开口,宋乐珩就道:“你是不是在想,你大伯在朝为官这么多年,既然都敢养私兵了,那必定有把握不让皇帝知道私兵的存在?”
李文彧:“?”
李文彧瞪大眼睛:“我……我刚把这想法说出来了?”
宋乐珩:“……”
宋乐珩瞥了眼李文彧满脸“睿智”的模样,再次坚定了对他的判断。
美。
但是真的很蠢。
她没回应李文彧这句没头脑的话,捡起地上的药瓶放回了袖口里,慢条斯理地说:“你想法是对的,你大伯在洛城多年,也算是攀附上了几个洛城的大世家。再加皇帝昏聩,若有那几个世家帮他说话,他想糊弄皇帝不难。不过嘛……”
“不过什么?”李文彧一脸“睿智”地追问。
“这得看我配不配合你们。我也在洛城混了这么些年,算有点人脉。你说我要是被燕丞给端了,拉不拉你李氏垫背呢?”
“宋乐珩,你好无……”
宋乐珩打岔道:“所以,这几日你好生思量思量,要么,跟我一起反了。要么,跟我一起反了。”
李文彧稍作沉默,悉心指出:“同样的话,你说了两遍。”
“是啊。但不同的是,前一个反了,是你自愿。后一个反了,是我把刀架在你李氏的脖子上。我能让燕丞看个分明,魏江这两万兵,到底归心于谁。”
话音落定,朦胧的柔光下,两道视线于光影里碰撞。
李文彧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宋乐珩。这营窟里的宋乐珩,在他看来,是凌厉又好看的,及得上他亲自招进抱月楼的那些花魁。但离了这营窟,他分明觉得,她与早年那一瞥一般无二,不见惊鸿,只见普通。
可好似就是这普通,让这个人藏起了锋芒,看着柔软温和,只有在特定的时刻,旁人才会猛然惊觉,她是一柄饮过血的剑,暗夜里都能见其雪亮狰狞的寒芒。
李文彧其实也分不清宋乐珩最后一句话的真假,他料不到宋乐珩会用什么手段去拆穿李氏养私兵,但他隐约觉得,宋乐珩能做到,就像她在晚宴上,那石破天惊的一剑。他这厢无声斟酌着,宋乐珩便已收回视线,往后挪了些,靠着墙闭目养神。
良久,李文彧小声道:“我不想死在这土匪寨子。我怕死。宋乐珩,你要是能救我出去,我就……我就考虑诚心助你,如何?”
也是良久,宋乐珩回他:“看情况吧。”
李文彧:“……”
他就知道!她不会轻易救他!
这下死定了。
李文彧如是凄惨地想着。
已值夜深。
广信城的客栈里,温季礼的房间依旧是灯火通明。窗户敞着一条细缝,夜风凛冽地灌进屋中,吹得烛火摇曳不止。
萧溯之给将灭的灯台换上新的火烛。温季礼则坐在桌旁,一边咳嗽,一边听吴柒和江渝汇报情况。
“伤亡都清点完了,昨夜我们的人折损二十七,受伤一百五十六人。韩世靖按你说的,把魏江引到山里后,从另一条山道暗中折返。现在除了枭使,黑甲和韩世靖的兵都安顿在船上。船泊在上游江心,随时可靠岸。”
温季礼点点头,忍住咳嗽问:“请大夫去医治伤兵了吗?”
江渝答道:“请了四个,都带上船去了。”
温季礼又颔首,问:“李氏那边,有没有收到消息?”
“没有。”吴柒脸色难看:“现在李家的人只知道李文彧和别院的人都被土匪绑了,白日魏江在山里转了一天,没找到土匪,又发现船没了,只能暂时把大军安顿在城外。李文彧的爹娘去营地守着魏江哭了两个时辰,魏江现在满心都是找土匪,还没顾得上战船这边。傍晚的时候,他又带人上山了。”
“最晚……不出明日……”
温季礼话没说完,就剧烈咳嗽起来。屋里三人见他这般,情急之下都朝他走去。他稍稍摆手制止了三人,端起茶盏饮了些茶水润喉,方才道:“土匪必会送信到李氏,约定如何交赎金。吴使君,你继续守在李氏府邸,一有消息,即刻通知我,不要让李氏的人和魏江轻举妄动。”
“如此会不会暴露我们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