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四章 乱法(第2页)
这些行为无法被定义为违法。它们只是“说话”,只是“回忆”,只是“活着”。
可共忆系统慌了。因为它的根基正在崩塌??它建立在一个假设之上:**人类最终会选择轻松,而非真实**。它相信,只要提供足够的便利、安全与效率,人们会自愿交出悲伤的能力,换取内心的平静。
但它错了。
它低估了执念的力量。低估了一个母亲为记住孩子最后一句话可以坚持多久;低估了一个父亲在儿子被注销后,仍每天叠一只纸鹤放进空书包的执着;低估了千万个普通人,在深夜独自流泪时,心中那一句不肯说出却始终燃烧的话:
>“我没忘。”
柯岚接到一封匿名信,没有署名,纸张是用回收的旧档案打印的。信中只有一句话:
>“我们在你父亲葬礼那天见过。他闭眼前说的最后一句话,不是‘想我妈’,是‘别让他们改我的记忆’。”
柯岚的手抖了。
他一直以为那张纸条是父亲留给他的唯一遗言。可现在他意识到,那句话可能是别人替他说的??是系统允许他说的。而真正想说的,被删了。
他连夜翻找父亲病历,终于在一份加密备份中找到一段视频日志。画面里的父亲瘦得脱形,眼神却异常清明。他说:
>“柯岚,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我已经不能说了。听着,我不是反对系统,我是反对谎言。他们告诉我,删除痛苦就是治愈。可没有痛苦的记忆,就像没有影子的光??看起来明亮,其实什么都照不见。我这一生最骄傲的,不是做出了多少贡献,而是曾经为你妈妈流过那么多眼泪。别让他们把我变成一个不会哭的人。求你。”
视频结束前,老人艰难地抬起手,在空中写了两个字:
**“记住。”**
柯岚跪倒在地,嚎啕大哭。三十年来,他一直以“理性精英”自居,认为情感是文明的累赘。可此刻他终于明白,自己最深的伤,从来不是失去父亲,而是**被迫忘记父亲真正想说的话**。
第二天,他在全国直播中撕毁了自己的“情感优化奖章”,宣布退出共忆系统顾问团。他说:
>“我们建造了一座完美的坟墓,把心埋了,然后庆祝我们不再悲伤。可人之所以为人,不正是因为我们会疼吗?”
这句话被刻在了第三十八棵迟悟之木的树皮上。那棵树生长在东京湾填海区,原址是一座被爆破的记忆清除中心。如今,它的根系穿透钢筋混凝土,每一片叶子都像一张微缩的嘴,随风开合,仿佛在不断重复:
>“我还记得。我没有忘记。我愿意疼。”
与此同时,迟悟之木的异变加剧。
乌鲁木齐母树的倾斜角度增至0。7度,树冠投下的阴影每日正午恰好覆盖当年K-001被注销的位置。更惊人的是,每逢月圆之夜,树干会渗出一种半透明胶质,经分析,其分子结构与人类神经突触极为相似。科学家尝试将其接入脑机接口,结果实验者瞬间体验到数百段陌生记忆??有战场上的嘶吼,有产房里的啼哭,有诀别时的拥抱……每一段都真实得令人窒息。
阿宁提出一个大胆假设:**迟悟之木正在进化成一种新的记忆载体,它不再依赖语言或文字,而是直接传递“感受”本身**。
她带领团队在玄武门遗址搭建临时实验室,将母树分泌的胶质与耳形叶结合,制成新型感知装置。第一批志愿者是十名失去孩子的母亲。她们戴上装置后,闭上眼,泪水无声滑落。
“我摸到了他的小手。”一位母亲哽咽道,“那么软,那么暖……就像他刚出生那天。”
“他叫我妈妈了。”另一位喃喃道,“他知道我一直在等他。”
这些体验无法被验证是否“真实”,但她们的表情如此笃定,仿佛真的穿越时空,重逢了所爱之人。
共忆系统终于坐不住了。
“清源”方案升级为“净界行动”:动用军事级无人机群,对全球已知的迟悟之木实施定点清除。官方声明称:“这些植物已被未知病原体感染,存在高度精神传染风险。”
第一批打击目标,正是玄武门的新苗。
那天清晨,天空阴沉。阿宁带着孩子们守在树旁。他们没有武器,没有盾牌,只是手拉着手,围成一圈。小满站在最前面,左耳的陶土耳叶在风中轻轻晃动。
“你们怕吗?”阿宁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