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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白天鹅与黑天鹅(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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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你熟悉黑天鹅的舞步吗?”

“之前练习过几次。”

“你原地能单腿旋转多少圈?”

“最多一次试过60圈。”

“你能展现出黑天鹅诱惑的一面吗?”

“角色的多面性是我一直以来所追求的素养。”

“好极了。那么,我希望由你来演黑天鹅。”

“那么白天鹅呢?”

“也是你演。”

“也是我演?”

“没错。一人饰两角。白与黑,光与暗,善与恶,都集於一身。”

“可是……”

“你既是善良的白天鹅,又是魅惑的黑天鹅。在升华成天使的同时,也要化身成女巫。一句话,既要面带微笑,又要露出毒牙。”

“太不可思议了!可是……”

“再也找不到比你更合適的人选了。”

“我想是这样的。可是……”

“羽箏,你想过没有,这次公演此前已经做了大量的宣传,整个文艺界都投以极大的关注,如果演出失败,將会使学校蒙羞,声誉扫地,我作为校长也会难辞其咎,將成为眾矢之的。”

“天啊!”

“羽箏,你知道中国人是怎样看待芭蕾这门艺术的吗?”

“啊?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芭蕾刚开始在中国落脚的时候,確实引来极大的轰动。但这种轰动只是来源於群眾的猎奇心。他们看芭蕾舞剧时的眼光,跟看马戏的猴走钢丝、看魔术的身首异处、看杂技的空中飞人,根本没什么两样。他们一副麻木不仁、无动於衷的神態,从头到尾没有任何感想,也懒得去感想,终场时仿佛刚睡醒似的说道:『啊,原来这就是芭蕾,简直莫名其妙,一群哑巴。这些艺术贱民接受不了新鲜事物,抱著守旧的思想,觉得舞台艺术就应像醃製咸菜一样,放进酱缸里,过一段日子,醃出味来了,那才有味道,才好吃。而且这些酱缸里的蛆受不了阳光的刺激,看见有光的东西就迫不及待地把眼睛闭上了。他们空洞的內心和枯萎的灵魂一样,恨不得让棺材里腐化的尸骨跳出来为他们载歌载舞。任何优雅的动作在这些俗物眼里都是毫无意义的,因为艺术本身就是一面镜子,恰恰反映出他们自身心灵的写照。这些凡胎蠢物不期望瞻仰白色浪漫的顶峰,而更乐於在污泥中打滚。节奏对於他们来说只不过是快慢,形象只不过是符號,象徵只不过是接触,抒情只不过是表情。他们肥大的脑子里装满的都是平庸的思想,再也装不下高尚的真理。”

校长像开了闸门似的,滔滔不绝地讲起来。或许一个人压抑过久,无论遇到什么对象都要尽情宣泄一番。平时受堤坝遏制的水库积蓄过满时,当闸门一旦开启就会像山洪爆发一般。校长喘了口气继续说道:

“演员们在舞台上筋疲力尽地表演,表演给谁看呢?一群无赖,一群流氓,一群无可救药的色情狂。这些人不外乎两种嘴脸。一种是面目可憎的淫棍。他们满脑子都是下流骯脏的念头,骨子里流淌的就是没有教养的血液。就像苍蝇看到屎一样,但凡他们看到一点点看上去觉得情色的动作,他们就兴奋了,热血沸腾了。他们的眼神一刻也离不开女演员的大腿,从这一点来说,他们確实是认真的观眾。另一种是阴沉忧鬱的阳痿患者,这些人多半是气血亏损的老头。他们的头顶只有稀疏的几根白髮,额头上爬满了皱纹,但当看到女演员娇喘时,他们的眼睛里射出不同寻常的欲望之光。他们想入非非,沉迷在幻想中,虚弱的生命就靠这一条细线来维持。这些性无能者再也无法享受现实世界的性爱,只能偷吃精神世界的禁果。艺术的神圣被污秽的眼神玷污,被齷齪的渣滓褻瀆,被阴暗的磷火笼罩。我总算明白观眾是些什么东西了。他们什么都不是。假使芭蕾不能受到理解,那就让它毁灭吧。真理是生,虚偽是死。”

校长终於说完,停顿了一下,继而起身,手稳稳地按在羽箏的肩膀上,接著说道:

“羽箏,我可以信赖你吗?”

“我听从您的指引。”

“你只需要像平时练习那样,把自己的真实水平发挥出来就好了,我相信你可以游刃有余地往返於白天鹅与黑天鹅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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