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第1页)
叶久舟想要一个明确的答复,玉罗刹却继续在绕弯子:“我有些不解,你为何宁愿直接突兀地挑明,也不愿先行归入我教——近水楼台先得月,日后接触的机会更多更频繁,于你而言,不是更有利吗?又或是你便是如此急躁,只争朝夕,不在乎长久?”
叶久舟沉默地观察了玉罗刹一会,最终还是放弃思考对方究竟是哪个意思,对方问了他便回答:“我是觉得,若我们当真成了上司和下属,我才真的没有和你在一起的机会。”
“嗯?”玉罗刹疑惑地哼出一个鼻音。
叶久舟则是面无表情地继续道:“因为我不相信真的有人每天为上司累死累活干这干哪的还不会生出半点怨气。在这种前提条件下,上司人长得再美,做下属的都不可能有半分喜爱之情,见面的第一反应只会是把手里的活都砸在那脸上——没真砸的算他自控力强。”
大学本科毕业三年就当了三年社畜的叶久舟自觉自身经历颇有说服力,就是不知为何玉罗刹的脸色忽然变得有点阴阴沉沉不太好看,像是被戳到哪个不妙的点一样。要不是玉罗刹接下来说话的语气和平时没两样,他还以为自己踩雷了:
“你这番话倒是有趣。要知道从古至今,从来不缺乏为讨好上位者不惜一切的人……而情爱,向来是一条通天捷径。莫非那些人都是心怀怨气而为之?然而,只要上位者不傻,便不会看不出那份感情中的虚假和腐烂。”
“别人是别人,我是我。”叶久舟直觉这里头有些古怪,可惜现在他看不分明,因此只一味将玉罗刹特意带偏的话题掰正,“我的感情你有不接受的自由,但我希望你能够给我一个准确的答复——接受,还是不接受但还能保持现状,又或是连朋友都做不成?”
玉罗刹却是反问道:“你的喜欢,就是连心悦之人的思考时间都要尽数剥夺?”
叶久舟沉默片刻,环着手把九野抱在身前,就这样定定地看着眼前人不吭声。
玉罗刹似乎叹了口气:“你就不问问,我要思考多久?”
叶久舟回道:“我只等一天。”
闻言,玉罗刹当即挑眉,不等他开口,刀客便接着道:“无论是用来理清自身情感、思考未来,还是明确利益交换、计算价值,一天的时间已经足够——我知道自己搞不定复杂的问题,所以为了不成为被萝卜钓着走的驴,只好在萝卜出现之前转身就走。”
玉罗刹难得被气笑了:“所以超过一天,你就打算和我老死不相往来?但倘若是在一天之内给予回应,就算我谋划欺骗利用你,你却是会接受?”
叶久舟抿了抿唇,回道:“因为这一天也是留给我自己的。一天之后,我大概就能够彻底冷静下来,知道凡事不可强求。”
玉罗刹的神色终是恢复到往日那若有若无的浅淡——他本就是天人之姿,加上似有情又似无情的神情,很多时间都自带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就如当初明明是在伪装“弱势的盲眼商人”时,“弱势”完全看不出来,倒是将高冷矜贵展现得淋漓尽致。
他长得也是极高——叶久舟的身高就在一米八以上,玉罗刹却是直逼一米九,同为习武之人,肩宽腰窄腿长,每一分每一寸皆尤其匀称,不显胖也不至于瘦成竹竿。如此身高相貌,在人均普遍高大的西域亦是鹤立鸡群,以至于他绝大多数时候看人,都是垂目俯视的姿态。
面容凶恶狰狞者俯视,自会让人感到厌恶不适乃至惊恐;面容慈悲柔美者俯视,则会使人联想到神仙佛陀,顺心舒适乃至欣喜。而玉罗刹的俯视……实际上敢于在直视这位西方魔教教主的人本就不多,零星那么几个例外,还是他那些天各一方的朋友们。
叶久舟倒是常常与玉罗刹对视。不论刀客是神经大条还是底气十足,即便是被对方俯视,偶有感觉到摄人心魄的气势,却浑然不惧——一如此时此刻。
玉罗刹垂眸端详着叶久舟,心中所想不露分毫;刀客却抬眼细数着魔教教主长长的眼睫毛,欣赏着与中原人截然不同的眸色,心思倒是纯粹得没有多余的念头。
玉罗刹在想什么?他在回忆两人从初识至今的每一次相处,在找回对应时刻生出的念头,在判断关系变更后的利害……他思考的事情太多太杂,所以在察觉思绪越走越远时及时止住,单纯只是在打量叶久舟今日的衣着。
刀客今天穿的是刀宗的展锋套——自从将驼车朔漠之风强行过了明路后,叶久舟时不时就从车里掏出点东西来用,展锋套他之前就曾经穿过——衣服内黑外白,袖如垂翼,肩戴软甲,异色的手套别具特色,带有黑色绒毛的衣领稍微敞开,露出小部分胸前的肌肉;
一头长发则是半是梳得顺直,半是捆扎起不明显的发髻和马尾,额前仅留一侧刘海;黑色的斗笠上有雕金之纹,装饰着似刃如羽的白色薄纱,前端还垂下两个小小的铃铛。
这一套刀宗校服不同于此前惯穿的极具少年感的鸿辉套以及看着便让人感到意气风发的西塞套,身着展锋套的刀客显得更为沉稳成熟——若然是全黑的恶人色,那就更显得人高贵冷艳,可惜叶久舟没有。
看衣识人未必完全准确贴切,但是从叶久舟的衣着风格,玉罗刹很难不把刀客与鸟儿联系在一起。不同的鸟儿有着不同的习性,但是所有的飞鸟都渴望自由自在地翱翔于天穹之下,而他很清楚自己对一切真正归属于自身的人事物都会带有强烈掌控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