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狩猎酬金（第2页）

顺着她的指引，马库斯看见雾中浮现出另一幕景象：年轻的他自己，跪在雪地中抱着冻僵的同学，拼命施法，却一次次失败。那时的他不过十二岁，魔力未成，意志未坚，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生命流逝。

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面对死亡，也是他第一次产生“若我更强就好了”的执念。

画面切换。

他又看见自己签署降书的那一夜，烛光摇曳，笔尖颤抖。他知道那是错的，可他也知道，若不签，整个学院将在三天内覆灭。于是他签了，背负叛徒之名，换来苟延残喘的机会。

再切换。

焚书前夕，他站在火堆前，手中握着记载禁忌知识的古籍。他知道烧毁它们意味着文明倒退百年，可他也知道，若不烧，这些知识终将落入虚空军团之手，造成更大灾难。

一次又一次，他做出选择，一次又一次，他背负罪孽。

而此刻，这些记忆不再是碎片，而是串联成一条清晰的脉络??**他从未逃避责任，他只是不允许自己被原谅。**

“你一直在惩罚我。”他对雾中人影说，“因为你认为，只有痛苦才能驱动进步。”

雾气微微波动。

然后，一个声音响起，不是来自外界，而是从他自己的喉咙里传出：

>“若你不痛，怎知珍惜？若你不悔，怎会改变？若你被原谅，还会努力吗？”

马库斯闭上眼。

“所以你创造了黑潮。”

“是。”那个声音承认，“我是你内心最深处的审判者。我由你的愧疚孕育，由你的自责滋养。我存在的意义，就是确保你永不松懈，永不懈怠，永不……幸福。”

他睁开眼，直视那团雾：“那你错了。”

“我没有错。”雾中人影冷峻，“看看这个世界。正因为有我，你才一次次重启，一次次修正，一次次逼近完美。”

“可完美不存在。”马库斯平静地说，“魔法不是数学题，世界不是机器。有些错误无法避免，有些人注定离去，有些伤疤永远无法愈合。但正因如此，我们才需要故事，需要记忆，需要……哀悼。”

他向前一步：“你以为你在守护秩序，其实你在扼杀成长。你让我害怕软弱，于是我不敢依赖他人；你让我恐惧失败，于是我不敢尝试新路；你让我憎恨过去的自己，于是我不敢停下脚步。”

又一步。

“你说你是为了我好。可真正的爱，不是鞭打，而是拥抱。不是逼迫，而是允许。不是让我永远奔跑，而是告诉我：你可以休息了。”

雾气剧烈震荡。

“你……你不懂！”那声音首次出现裂痕，“如果你放松一秒，世界就会崩塌！如果你原谅自己，就会变得懒惰、堕落、遗忘！你会变成那个签下降书的懦夫！你会变成那个点燃火堆的暴君！”

“是啊。”马库斯笑了，眼角泛泪，“我会。但我也会是那个教会莉亚预知术的老师，是那个为卡尔留下静止坐标的战友，是那个在第一百零七次循环中终于找到破局之法的希望。”

他伸出手，穿过雾气，触碰到那冰冷的核心。

“我不是要否定你。你是我的一部分。你的警惕让我清醒，你的严厉让我精进，你的痛苦让我铭记。但今天，我要告诉你??**我不再需要你以折磨的方式爱我。**”

话音落下，七块护符碎片同时亮起，蜂巢阵列在空中成型，银光如雨洒落。

雾中人影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随即开始瓦解。

可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地面猛然震动，所有墓碑同时爆裂，无数黑色荆棘破土而出，缠绕住马库斯四肢，将他高高吊起。那些曾被净化的记忆光点，此刻尽数转为漆黑，化作怨毒的低语，在他耳边反复吟诵：

>“你害死了他们。”

>“你不配被原谅。”

>“你只是一个失败的复制品。”

贝芙拔剑冲来，却被一股无形力量弹开。米丽试图启动防护咒，却发现魔力完全失效。

唯有莱顿的声音通过通讯水晶传来：“马库斯！快切断情感链接！它在利用你的共情反噬你！”

可马库斯没有挣扎。

他悬在半空，任荆棘刺入血肉，鲜血顺着枝条流淌，滴落在无名碑上。

然后，他笑了。

“你说得对。”他轻声说，“我确实害死了他们。我确实不完美。我确实……只是一个会犯错的人。”

他抬头，望向即将彻底消散的雾中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