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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奕看过这里上世纪初的照片,假如没有被污染,此刻大抵是海天一色。而今在他眼中,天空是棕黄色,海洋是紫红色。

他们身着黑色防护服,挨个走下飞机,如同一支探索新地球的外星部队。提到外星,江奕想起卡莉莎前辈曾告诉他,当今人类并不全都定居在地球。

许多“上等人”早在2040年左右就暗中签署火星移民协议。当污染加剧、变异病毒扩散,他们即可作为SVIP,被运送至火星,享受能够抵御辐射、沙尘暴和极端温差的居住舱,以及能源供应和医疗保障。

非SVIP则需要提交$500000预定名额,除非“背后有人”。据说二十多年前,火星救援队在亨德森岛发现了岛上最后的遗民。因为有个SVIP朋友,该遗民才能在独居孤岛多年后获得救援机会,并在火星上开创新局,成为举世闻名的作家。“私撰回忆录《写给亨德森岛的最后一个人》及感伤主义诗歌《地球挽歌》让这位曾经的穷光蛋赚得盆满钵满。”

纳西尔的手机定位显示,他们这次要找的遗民位于开普角。上行两百多米,山顶有一座老灯塔,目标就在那里面。山下有缆车,但貌似荒废了很久,漆皮剥落,露出锈红的电泳层。车厢空荡荡,随风摇晃着,像一排坏掉的棺材。玻璃残片仍固执地镶嵌在窗框里,反射的光刺得江奕眼睛疼。

藤蔓钻出土壤,沿座椅攀升,又在车顶垂下蛇一样的卷须。江奕在某节车厢里发现一只运动鞋——鞋带松散,表面沾满红泥巴,里面有虫子在蠕动。蔺哲说他能听见噗叽噗叽和呲溜呲溜的声音。

山顶有一家能俯瞰到福尔斯湾的餐厅和纪念品商店。没有老板,也没有店员。江奕看中了一个山龙眼钥匙扣,但是他没有钱。他恳请纳西尔前辈帮他跟它合个影,蔺哲从收银台的指纹扫描仪那边走来,表示不用合影,因为他已经替他付过钱了。

后来,纳西尔手机相册里多出一张江奕跟蔺哲合举钥匙扣的照片,是记录者和钥匙扣主人强烈要求来的。

他们在世界距离指标柱前面站了一会儿。除了蔺哲和小乞丐,所有人都集中精神寻找各自的家乡。上面没有伊甸园,江奕就替同伴完成他们完成不了的事情。

终于他们绕过防御墙和熟睡中的巨型芦荟,走进老灯塔——这幢已有两百多年历史的地标建筑。

目标在塔顶。

纳西尔陪蔺哲和小乞丐在基座等待,其他人爬螺旋阶梯。江奕经过废弃燃料储存区、无人控制室,摸过锈蚀的风扇、落灰的水晶灯罩,见到好望角最后的遗民。

一个顶着卷曲黑发、面如菜色的男孩冲进他怀里,死死抱住他。众人一愣,梅森递了个眼神,仿佛在问:“你们认识?”

江奕茫然地摇摇头。

这孩子让他在第一时间想到波诺。是的,他们的体型很像,但容貌上波诺更为娇柔。

坦狄薇拉开他们,并问了他的名字:丹尼。

就在这时,所有眼睛齐齐望过来,像是瞧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江奕不明就里,转头看——

一只变异狒狒冲他亮出巨口獠牙。

第33章

“跑!”梅森迅速把江奕拽到身边。

一伙人飞也似的冲下楼梯,途中遇见原本应该待在基座的那三位。变异狒狒紧追不舍,前核电站工程师直接扛起小乞丐,江奕抓住蔺哲的手腕,坦狄薇带领丹尼,还有他的镶银鹧鸪木绅士手杖。“快跟上,乃缦!”医学博士召唤刽子手。

江奕又累又紧张,大口地喘着气,弄得他视线一片白雾。他希望梅森和纳西尔前辈当中能有一个愿意照管蔺哲,下山的路是更多更陡的台阶,别说盲人,就连自己这样跑都有可能摔下去。

更何况,蔺哲能听到野兽的声音。那家伙四肢粗壮,悬雍垂猖狂地抖动着,以及跑起来震颤的肌肉,无一不在向蔺哲传递危险的信号。在黑暗中被一头未知生物追击,他一定也很害怕吧。

然而神奇的是,这人步伐很稳,仿佛时刻留意彼此踩下去的每一步。他保留了一部分他双腿的控制权,他在克制恐惧的同时调节自身运动节奏。他的超乎寻常的理智让他和江奕,还有前面的人幸免于难。这源于一种绝对的信任,和不完全依赖。

迈进平地,江奕依稀看到了直升飞机的影子。

胜利就在眼前。

他会心一笑。可紧跟着,他脚下被某种棍状物品绊住。江奕旋即跪地,蔺哲扑到他身上,双臂僵直地撑在他脖子两边,几乎要把他摁倒。

下一刻,蔺哲浑身一震。

江奕回过头,变异狒狒的尖牙已然刺进蔺哲大腿,血流如注。人类双眉深锁,却仍护着同事的身体,并企图将他往前推。

江奕被接入飞机,坦狄薇和梅森共同朝野兽开枪,于事无补——子弹根本打不进变异动物的糙实的皮肤。医学博士提议攻击眼睛,可这家伙太聪明,干脆把脸埋在蔺哲两腿中间,丝毫不给外界伤害他的机会。

无奈之下,纳西尔强行卷蔺哲进机舱,过程中狒狒不依不饶,兽牙在猎物腿里划开一道深而长的裂口。

舱门关闭,飞机起飞。

狒狒抓住起落架,被带到百米高空,最终掉进大海。它死了吗?江奕不知道,他只知道蔺哲情况似乎不太妙。这人下半身全是血,上半身全是汗,他好像在哭,而且哭得很厉害。

咬痕结成形似火山熔岩的不明物质,内部散出黑烟,附近是清晰可见的暗紫色网状纹路。

江奕有种不祥的预感:蔺哲可能,被污染了。

梅森从行李箱里找出碘伏、绷带、抗生素,还有一些抗辐射的药。蔺哲紧紧捏住江奕的手,他身体发烫,患肢颤抖,难耐的痛楚折磨着他。

遗民们躲得远远的,仿佛蔺哲是洪水猛兽,是灾难的延续。丹尼男孩靠在坦狄薇怀里,望着他们,脸上一副奇怪的表情。当马戏团动物们在表演的时候,那些沉浸在骄傲与名利中的驯兽师脸上就是这种表情,那里面既没有行善者的痛苦,也没有作恶者的欢愉,有的只是征服者的冷静,和唇角藏不住的得意。他用他那根设计独特的手杖敲敲地板,玩耍,或假装玩耍。

太阳西沉,他们降停在奥兰治河中游奥赫拉比斯瀑布落水口。蔺哲处于半昏迷状态,只能由梅森抱下飞机。晚饭过后,八元结社成员在裸露的片麻岩和花岗岩上组织秘密会议。

纳西尔把他剩54%电量的手机给江奕使用。“这里可真够吵的,”坦狄薇抱怨道,“可悲的努恩,你是在模仿蚊子叫吗?你的嗓门搞得我们像是在偷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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