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太上金身三更（第2页）

“原来共情是有代价的。”她喃喃道，“每一次倾听，都在消耗自身的存在根基……难怪历代主祭皆无情无欲，因为他们知道，一旦动心，便会动摇秩序本身。”

她想站起来，却发现双腿发软。四周的空间开始扭曲，记忆碎片如刀锋般割裂她的意识??

她看见林念站在桃山顶端，手持锈刀，面对万千怒魂围攻，嘶吼着她的名字；

她看见自己躺在血泊中，胸口插着断忆钟的残片，耳边响起余响冰冷的声音：“你以为你能拯救所有人？可你连自己都保不住。”

她还看见，在遥远未来的一天，林念独自坐在这间木屋前，点燃魂灯，对着虚空说话：“今天下了雨，你说最喜欢的天气。桃树开花了，可惜你看不到了……我还在等你回来。”

“不！”沈眠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倒在幽门外的草地上，浑身冷汗淋漓。林念正抱着她，脸色铁青。

“你进去了整整三天！”他声音沙哑，“魂灯差点熄灭！你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吗？七座城池同时爆发疫病，死者怨气冲天，幽门裂隙扩大了三倍！那些灵魂不是来寻求解脱的，他们是来找你复仇的！”

沈眠怔住：“复仇？”

“他们说你是‘伪救赎者’。”林念沉声道，“有人说你拖延轮回，让他们无法安息；有人说你挑选性地回应执念，偏袒某些灵魂而忽视其他；更有人指控你利用共情之力，窃取亡者最私密的情感记忆，作为维持自身力量的养料……”

沈眠摇头：“我没有……我只是想帮他们……”

“我知道。”林念紧紧抱住她，“但人心复杂，哪怕初衷纯粹，也会被误解、被扭曲、被放大成灾难。就像火能取暖，也能焚城。”

她伏在他肩头痛哭，像一个终于撑不住的孩子。

那一夜，他们没有回屋，就躺在桃树下，任雨水打湿衣衫。第二天清晨，沈眠醒来时，发现林念已不在身边。她急忙起身，只见他站在幽门前，手中握着锈刀，正一笔一划地在地上刻写符文。

“你在做什么？”她问。

“设封界阵。”他头也不回，“从今天起，幽门每日只开启一炷香时间，且只能接收自愿倾诉的灵魂。其余时间，由我镇守此地，防止怨气外溢伤及无辜。”

“可这样……很多人会得不到回应。”

“那就让他们学会等待。”他转身看她，眼神坚定，“我们不是神，做不到普惠众生。但我们必须守住底线??不能因为想要拯救所有人，反而把自己变成新的灾源。”

沈眠沉默良久，终是点头。

此后数月，他们调整了方式。不再盲目接纳所有呼唤，而是通过魂灯筛选真正渴望和解的灵魂。同时，沈眠开始撰写《安魂录》，将每一个完成心愿的案例记录下来，刻在桃山石碑上，供后来者参阅。

渐渐地，风气变了。

起初还有人骂她是“虚伪的圣女”，可当人们亲眼见到那位疯癫三十年的老妇在听完亡子遗言后安然离世；当某个背负弑亲罪名的将军在得知父母临终原谅他后泪流满面、自愿赴死赎罪……质疑声慢慢平息。

民间甚至兴起一种说法：若家中有未解之憾，不妨前往桃山，在木屋外放一盏油灯，写明所求。若灯不灭，三日内必有回应。

然而，唯有沈眠与林念清楚，这份平静背后隐藏着怎样的裂痕。

某夜，沈眠梦见自己站在一座巨大的图书馆中，书架高耸入云，每一本书都写着一个人的名字。她随手翻开一本，竟是自己的《安魂录》。可内容却完全不同??上面记载的，全是她拒绝过的灵魂，以及他们死后化作厉鬼报复人间的事例。标题赫然是：《堕祭者编年史?卷九：慈仁之暴政》。

她惊醒，发现林念也未入睡。

“你也梦到了？”他低声问。

她点头。

“不止一次了。”他说，“每次都是不同的版本。有时候你是暴君，有时候我是魔头，有时候我们俩都被钉在十字架上，下面万人唾骂，说我们用温情掩盖真相，用共情操控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