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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章 工赈(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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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录时间:1983。12。2423:58

>内容摘要:受试儿童表现出强烈依恋倾向,拒绝接受“情感剥离协议”。采用强制静默处理七十二小时无效。第十三次尝试时,对象提出条件:“如果我能画下妈妈的样子,我就听话。”允许其使用铅笔与纸张。共绘制三十七幅图像,主题均为家庭日常场景。完成后,对象主动交出画作,并询问:“你们能把这些烧掉吗?我不想忘了,但也不想再看了。”

>执行焚毁程序。火焰升起时,对象低声说:“火的颜色,和那天厨房里的光一样。”

>注:该儿童此后未再开口说话,直至“净化完成”。

阿宁的手指抚过屏幕,泪水滴落在键盘上。她终于理解那句“把感觉藏起来”的真正含义??那些孩子不是被动失去情感,而是**主动封印**。他们用沉默守护记忆,用顺从换取留存一丝真实的权利。

就在她准备继续下探时,终端突然自动连接上一个隐藏节点,弹出一段视频文件,标题为:

>《最后一次家庭会议》

画面晃动,显然是偷录。场景是实验室附属生活区的一间客厅,柯远山坐在沙发上,面容憔悴。六岁的柯岚蜷缩在角落,怀里抱着一只破旧布偶熊。苏婉站在窗边,长发披散,眼神清明得不像一个“即将接受净化”的病人。

“你们真的决定了?”她问。

柯远山点头:“全球共忆理事会已经批准最终方案。三个月后,K组全体成员将进行‘认知重置’,彻底消除负面情绪记忆。”

“包括爱?”苏婉冷笑,“包括恐惧?包括悲伤?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他们以后连‘想妈妈’都不会了。”

“这正是目的。”柯远山声音干涩,“战争、仇恨、暴力……根源都是无法控制的情感。如果我们能造出一批完全理性的人类模板,文明就有希望重启。”

“那你有没有想过,”苏婉转向儿子,“如果有一天柯岚问你,‘妈妈去哪了’,你怎么回答?”

房间陷入死寂。

良久,柯远山说:“我会告诉他,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不会再回来了。”

苏婉摇头:“不,你会说‘妈妈不存在了’,因为你相信情感是病毒,记忆是负担。可你知道吗?真正可怕的不是痛苦,是你让孩子以为,**感受是错的**。”

她蹲下身,轻轻抱住柯岚:“宝贝,如果你以后梦见妈妈,别害怕。如果想哭,就大声哭出来。记住,眼泪不是软弱,是你还在爱我。”

画面在此刻中断。

阿宁瘫坐在地,久久无法起身。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柯岚会对阿宁说“我想回家”??那不只是对物理空间的渴望,更是对一种**被允许悲伤的权利**的呼唤。

她强撑着站起来,继续向下。第十三层尽头,一道青铜门静静矗立,门楣刻着四个古篆:

>**问心之庭**

推开门的瞬间,她愣住了。

室内没有仪器,没有数据终端,只有一面巨大的单向玻璃。对面是一间模拟家庭客厅:老旧沙发、木质餐桌、墙上的挂钟停在十一点五十九分。一个女人背对着玻璃坐着,穿着八十年代常见的棉布裙,手里拿着一支铅笔,正在画画。

阿宁贴近玻璃,看清了画的内容:一家三口围坐在餐桌旁,桌上摆着一碗热腾腾的饺子。女人嘴角带着笑,眼角却有泪痕。

“苏婉……”阿宁喃喃。

女人似有所感,缓缓转头。她的脸并未经过任何数字化修复,真实得令人心碎。她看向阿宁,嘴唇微动,却没有声音。但她举起画纸,在背面写下一句话,举到玻璃前:

>“告诉远山,我从未停止呼吸。只是他再也听不见。”

阿宁猛然回头,发现终端正接收来自旅者广播站的新信号。这一次,不再是呼吸声,而是一段语音留言,背景音中有无数孩子轻声合唱那首歌谣:

>“我是苏婉,K组心理协理员,也是第一个自愿接受‘净化’的母亲。我知道你们会说我疯了,可当我看到儿子画下‘妈妈消失了’的那一刻,我就明白了:我们不能让下一代变成没有伤口的怪物。所以我把自己的意识拆解成碎片,藏进系统的每个死角??缓存区、日志文件、甚至错误代码里。只要有一个孩子还记得‘疼’,我的存在就不会真正抹除。

>柯远山,如果你听到这段话,请记住:我不是反对科学,我是反对你用‘完美’杀死人性。我们的儿子需要的不是一个无懈可击的父亲,而是一个会道歉、会流泪、会说‘对不起,我没保护好你’的爸爸。

>至于你们??所有正在读这些文字的人:请不要重建新的共忆系统。让它破碎吧。让每个人都有权说错话、做错事、爱错人。

>因为唯有如此,我们才算活着。”

信号结束,整个地下空间陷入寂静。

阿宁靠着墙壁滑坐在地,手中紧攥着从铁皮盒里取出的最后一张卡片。那是K-001画的第四十幅图:一个小女孩站在井边,弯腰伸手,试图捞起水中的月亮。画纸背面写着:

>“老师说月亮不会真的掉下来。可我觉得,它只是换了个地方发光。

>就像妈妈,她也没走,她在我心里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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