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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这几位冒死前来羌人,所谋划之事,皆是足以灭九族的大事,以免节外生枝,云无择找来几个亲信,秘密留在军中。
羌族家奴从云无择帐中被带出来时,凉州城的九哥儿正一袭红绸罗衫从夕阳下纵马而来。
九哥儿来寻庄聿白。
他听闻孟知彰和庄聿白来了西境,凉州城等了数日连半个人影也没等到,后得知夫夫一行绕路直接到了军中,他便想着来看看能否帮上什么忙。私心也是想看看粟哥儿是否同来。
叶护府这几位家丁被带着向营帐外走,为首家奴愁容满脸。刚才他们说了半日,这位狼校尉却并未给个准信儿,二公子拼死交代下的事情,他们到底能不能给办成。
不过眼下求人办事,还是办这等不要命的大事,只能听命于人。若这狼校尉之辈和匡雷是一伙的,当即将他们送回去找匡雷邀功,也不是不可能。
老家丁双手抹了把脸,仰天叹口气,希望天上神明能给他一点指示。当他睁开眼睛,忽见一抹红色不远处哒哒哒飘近。
“……表小姐!”
老家丁脑中如遭雷击,失声喊出来。
同行主人被老家丁这一嗓子也吓住,纷纷顺着老家丁视线看去。
“您老花了眼吧。那明明是个公子哥儿,哪来的什么小姐!”
“表小姐……是表小姐!”老家丁踉跄着向前迎了几步,“就是咱家的表小姐!”
老家丁口中的表小姐,是已故叶护术格的表妹。不过已经去世很多年,或者说,不知所踪许多年。
这位表小姐从小养在术格母亲跟前,老夫人念其身世可怜,亲女儿般娇养,吃穿用度自是不必说。家中除了请羌人师父读书识字、骑射练剑外,还学其他羌族贵族家,延请了汉人先生,教习汉人文化。
但祸事,就出在这汉人先生身上。
此人姓许,说是“请”入叶护府传业解惑,其实是被俘虏的一位年轻汉人书生。
这许姓书生原有些气节,学伯夷、叔齐不食周粟。被捉进叶护府后,便开始消极抵抗,不吃羌食,不饮羌水,更不会低头给羌人当什么老师。
绝食几日,是表小姐动了恻隐之心,不时送些汤水,又讲些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汉人道理,并许他得了机会定送他回去之类的话。后来不知怎地,这书生脾气和缓下来,答应可以教习,但只教这位表小姐一人,米粮也只收分内之物,绝不受羌人施舍。
春华秋实,两人都是年少青春,一来二去,情愫暗结。
羌人与汉人不同,没太多苛刻礼教束缚。不过表小姐有了身孕后,老夫人还是决定去父留子。是表小姐以死相逼,保了那许姓书生一命。
有老夫人护着,表小姐在叶护府将孩子一点点养大。当然,书生也在。
第二个孩子八九岁时,西境战乱四起。得着机会,书生竟带着表小姐和孩子趁乱逃出叶护府,一路向东去了。
这一去便是十几年,像齐齐斩断的咒语,后面没了一点音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有人说被汉人杀死了,有人说战乱中被冻饿而死,还有人说,一家四口误闯红柳林,被冰狼在血月之时祭了天。
不得而知。
老夫人临死都惦记着表小姐和这两个孩子。这也是这位老家丁心中抹不去的痛。
他脚下紧跟几步,着了魔似地对那个熟悉的背影,高声唤了几声。
“柯尼!”“柯尼!”
九哥儿心头猛地一震。
霞光漫天,撒上九哥儿身下那匹雪白如游龙的汗血宝马。
他勒缰驻马,抬头看了看天,确定这并不是梦境。
可为何恍惚听到有人唤自己的乳名。
*
“张将军随孟某一同身涉险境,将军不会怪我吧。”
孟知彰调整马头,与张力并肩向西。
“哪里的话。老夫此生都在和羌人战场厮杀,如今能去他们老巢看看,机遇难得,即便你不开口,老夫也会主动提的。孟大人休要客气。听说孟大人和云无择是发小,也是长庚看着长大的,有这层关系,就更不用客气了。”
孟知彰愣了下,抬眼看向张力。
那张力终究藏不住事,憨憨一笑:“云无择,其实也叫骆无择。对吧。我当年刚从军时,就跟在他祖父骆校尉身边。所以无论如何我不会让阿择有危险。长庚,也不行。”
能让云无择坦白身世之人,一定值得信任和托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