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粱一梦(第1页)
司长霞见她不明白,又多说了几个字,“紫微斗数的文曲阵,可助那秀才方元一臂之力。”
“它还有一个很美的名字。”
泰云摇虎躯一震,他是怎么知晓有一个叫方元的秀才想要考状元的?
她拿来小册子,一一记下,端坐着问:“什么?”
“‘黄粱一梦’阵,”司长霞低头把玩腰间那枚玉扣,“为化执念而生。”
美则美矣,读来总觉得有种淡淡的哀伤。毛笔在空中顿住,她不知道那几个字该怎么写,是“黄良”,还是“黄凉”呢?又或许是“皇”?
毕竟在这个故事开始之前,泰云摇就已经飞升成仙了。平日都在治病救人,与药炉花草为伴,她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去了解。
握住毛笔的纤纤玉手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覆上来,直至完全包裹。他掌心的温热缓缓滑进她的指缝,力道轻柔得像蝴蝶款款降落。
泰云摇能感觉到,他紧紧贴在她的身后,呼吸萦绕在耳畔之间。她自己的呼吸也在慢慢变得沉重,他引导着她的笔触,一撇一捺书尽四个字,再轻轻放开手。
字如其人。
如果说泰云摇的字迹属于清秀隽永,越看越巧,那么司长霞的则是瘦削而温润。笔画与笔画之间隔着恰当的距离,互不打扰的安宁,粗看有一股冷静自持的意味,近乎隐忍的温柔。但只要有心细品,会察觉不失章法的笔锋,回转间带有洒脱的风骨,几分清醒,又有几分狂傲。
司长霞负手打转,在泰云摇的厢房走了一圈,室内空旷,有一扇明窗对着圆月,一床一桌,几张椅子摆在桌下,还有一个放书的空柜子,并无陈设可言。
他自顾自地走着,为她解释“黄粱一梦”的含义。
曾有个穷书生,在店中遇到了一个道士,向他吐露心声,很想发财。于是道士取来一只青瓷枕头给他睡,此刻店主在蒸煮黄粱米饭,这位书生在梦里享尽荣华富贵,一觉醒来,却发现店主的饭还没有熟透。
生怕遗漏一个关键,泰云摇手腕飞快地写下要点,一边思考:“一场梦而已,这有什么道理呢?”
又转头问司长霞,“那道士不是在骗书生吗?”
司长霞不语,回她以动人的微笑。一笑,就不由得想起司长霞曾经下蛊的行为,以及堕入千里移位门的,说不清身份的“他”,这使得泰云摇不得不提防起来。
毕竟师父老人家曾经教她,“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说完还捋捋胡须,语重心长地交代这是老祖宗的箴言。
她越来越觉得司长霞很奇怪,不说她提的要求他都有求必应,不要她的钱,还要教她术法,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向他这样自相矛盾的人请教,等同于在身边埋火硝,更应该做好时刻燃爆的准备,不知道何时踩到他的防线,一瞬间就炸开也是可能的。
她放下毛笔,面沉如水,转头问道:“那你怎么……”
正要把话说完,司长霞用手掌提了一只小箱箧,放在地面打开,里面是厚厚的钱钞,夹杂着银票的金银铜币。
“怎么那么多钱?”
司长霞笑答:“喜欢?”
泰云摇苍蝇搓手,“喜欢。”
司长霞胸有成竹:“送你。”
泰云摇犹豫,“喜欢是喜欢。”
“此话怎讲?”
“不是我的,我也不敢要呀。”
上回明缃送给她一只鞭子,她到现在都还没派上用场,主要是那价格太昂贵了,万一一个不小心弄坏了就不好了。就算是送她的,既然友人相送那也更应该要好好保存嘛。
所以她又坐在凳子上翻看记录的内容,有方元的信息,还有文曲阵法的故事,她在想,是要先告诉方元这个阵法的故事呢,还是直接把阵法练出来,然后让它功成名就即可。如果说是从人的心性看,应该会更喜欢听故事吧,可是秀才方元看起来那个架势,恨不得上一回考完试,下一回就到大殿任差。
“这里是五十万钱,拿去鬼市置办些暖和过冬的棉被、棉衣。还有三十万钱,供你在人间随意取用。”
这可把泰云摇吓得不轻,她看着金光闪闪的三十万黄金银钱,手一摆,“无功不受禄啊。”
司长霞坐到她的身旁,一只手撑着下巴,将一只脚搭在另一只脚上,漫不经心地看着她。
“你不是要帮我找人么?”
他对上她星光一般闪亮的眸,暗自发力,不多时,司长霞试探性地问道:“你知道我在做什么吗?”
他在察看谎言之蛊有没有起到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