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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10(第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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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知道这温柔不过出于猫族的天性,沈香主依然不可自拔地沉醉其中。

他自幼丧母,母亲在险境之中为了生下他活活剥开自己的肚子,没有奶水,就用自己的血肉喂养他。他的新生建立在母亲的死亡之上,因此被父兄厌弃欺凌,大卸八块扔到幽冥界。

有幸能与返魂树融为一体保全下性命,却不幸遇到了前来斩树的骆衡清。

有幸在魂飞魄散之前被莲月尊救下,却落下心魔,从此夜夜梦魇。

自此,他一半的生魂在无星无月的魔域受尽梦中冰霜与利剑的折磨,另一半死魂却在洁白无瑕的玉宫之中,光明环绕,养尊处优。

而现在,他的灵魂终于合二为一,却仍旧像从前分隔千里时一样争执不休,纠结百般。

就像此刻他与人共享的那一颗心。

命运从未善待他,所以一点猫爪般大小的温柔竟然也来之不易。

不知什么时候他沉沉睡去,再睁眼是身边人已不见踪影。

他听见一点熟悉的声音,循声看去,看见某只猫妖正跪坐在桌案上,两手捧着酒杯,很认真地一下下舔杯中酒液。

在他脚边,是跳上桌时有意无意碰倒的笔架——

数月过去,他依然还是那只学写字学到不耐烦就要发脾气的小猫。

那时候他写了些什么呢?

沈香主无声轻笑一下。

宣纸之上,无数个歪歪扭扭的“沈朵朵”。

就算一切都是假的,朵朵是真的。

他的朵朵真真切切存在过半年,与旁人都没有干系,只属于他一个人。

最后一个念头也隐没入脑海。

夜夜被梦魇所困的魔王终于陷入沉睡,此夜不再有可怖的冰霜,只有白猫柔软干爽的皮毛。

*

更漏点点滴滴,即将滴过子时,却在最后一刻,殿门轰然打开。

沈香主拉着人跨过石砌的门槛,朗声道:

“骆衡清!我将阿拂还给你!”

微顿片刻,他松开手,任由身后人越过他,一步步朝仇人走去。

他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声继续道:“但能不能活着走出槐陵,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夜幕之中渐渐浮现出一个白衣身影。

宴席间散乱的白发束了起来,眉间冰凌纹纤细锋利,腰间仗剑,白衣胜雪,像是又回到百年前,又变成那个大权在握、意气风发的衡清剑君。

贺拂耽慢慢朝师尊走过去,在即将搭上那只早早伸出的手时,听见身侧一声嘶哑的低唤:

“阿拂。”

贺拂耽驻足,微微侧首,看见声音的来处有人孑然独立。一身黑衣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只有一双红瞳如同两簇野火,静静燃烧着。

百年不见,男主的龙躯被太阳炎火淬炼得更加坚不可摧。魔气精纯,魂枪锋利,气力流转之间竟然隐隐透出丝丝缕缕的炎火之意。即使没有龙角龙骨,依然是当之无愧的六界第一人,恐怕师尊也未必能战胜他。

识海中魂枪蠢蠢欲动,不远处衡清剑下也开始泛上冰霜,似乎一场搏斗一触即发。

但独孤明河却始终只是安静地看着面前人。

“阿拂……”

声音很轻,像是陷在一场美梦之中,舍不得将自己惊醒。

他曾无数次梦到过今天。

梦到阿拂如预言所说那般在龙吐珠花田中醒来,然后他们相拥、亲吻,用尽一切亲密的方式弥补百年的分离。

又或者阿拂在望舒宫的傀儡上复生,在莲月空的丹药下还魂,他便在梦中一次次血洗望舒宫、屠戮莲月空,一次次像个大英雄那样将阿拂抢回来。

但现在,梦境之外的他,刻骨的思念被煎熬成卑怯、惶恐和期盼,没有英雄,只有一个小心翼翼的守财奴。

所有斗争、掠夺的心思都在看到面前人的一瞬间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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