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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第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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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微微指指胡同口的路牌:“这不是写着么。”

他凑上去看,果然是古槐胡同口。苏微微看着忽然变得好奇怪的郑佳辰,问他有什么问题吗?

郑佳辰摇摇头说:“没有,我们走吧。”

苏微微注意到郑佳辰一直在东张西望,似乎在找什么东西似的。她几乎已经忘了那一天父母和郑佳辰之间发生的那些事情,却唯独记下了这个场景。后来她辗转多次才得知,原来他父亲离开北京前,竟然就是住在这一带。

世界如此之大,足以让两个人消失在茫茫人海中,直到被时间冲刷得面目全非。可是世界却也如此之小,跨得过时间,跨得过万千世事,甚至可以不断重逢。

她也才能想象到当时那条她上下学走了十几年的老胡同,对于郑佳辰而言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了。他像是在泥泞中跋涉了所有日夜的赶路人,终于在这一刻可以喘口气,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在告诉他:近了,近了,你离父亲最后留给你的那个眼神,越来越近了。你就要做到了。

他到底是做到了,名扬四海,金车美女,除了留在寸金寸土的四九城,他甚至可以买下那条承载着父亲记忆的老旧胡同。不过他没这么干,很多当初以为重要的事情,到现在他却再也不觉得有多不易舍去。

有得就有失。

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从前失去的是他想要的,所以他从未忘怀;他现在得到是他可以舍去的,所以身外物一概不再重要。为了得到的而失去,他什么都可以做到,哪怕是身败名裂,只要能换回来他不能忘怀的她。

他也不明白到底是为何,明明是那么想要靠近的,却总在靠近的瞬间又远远地躲开。他想是怕再受伤害,还是怕再伤害到她?

他想不明白。他只知道自己要失约了。

晚上十点,富丽堂皇的大酒店。

舅舅和舅妈一向是大手大脚,没办法,赚得到,自然花得也不心疼。柴筱朵在一边嚷嚷着好饿好饿,她妈妈埋怨她跟个小孩子似的,怪不得找不到男朋友。柴筱朵撅着嘴找爸爸寻求庇护,她爸爸则例外地没有帮她的忙,反而是看了眼手表,转脸问身边的苏微微:“微微,你是不是把时间给说错了?”

苏微微苦着一张脸,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偷偷在桌子下又给郑佳辰发了一条短信,依旧石沉大海。在这之前她已经偷偷发了三条短信,又怕烦着他,就没敢打过去。

最后舅妈开口说:“要不,打个电话问下吧。是不是路上堵车了?”

“是啊,北京的交通现在真的是越来越糟糕了。”舅舅在一边搭话道。苏微微拿着手机屁颠屁颠走出包厢,站在走廊里给郑佳辰打电话。

竟然关机了……怪不得短信一直没有人回复。

苏微微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双手无力地垂着,她真想把那一家人扔在包厢里然后自己溜掉。可这也只能是异想天开,她要怎么说?编个什么理由好呢?苏微微边往包厢里走,边迅速地想着靠谱点儿的理由。

舅舅看她一脸苦闷地走进来,忙问:“出什么事了?”

“来不了了吗?”舅妈未卜先知。

苏微微点点头。

柴筱朵皱眉:“怎么回事啊?”

“他……”苏微微想着自己刚才想到的理由,低着头继续说,“公司临时安排他走一个重要的场子……”

“那他也不早说!”舅妈顿时将忍耐了许久的气撒出来。苏微微难堪地低着头。舅舅拉拉舅妈的手,安慰她说:“他也是忙工作嘛。”

这一安慰不打紧,舅妈立刻蹬鼻子上眼继续戳着空气说:“他忙,我们就大闲人哪?我这放着国外多少事情要忙,回来一趟他倒好,连个面也不露,什么意思呀?还记着仇呢?”

“你越说越离谱了。”舅舅压抑着声音,脸色明显不悦,几次偷偷看向一直低着头的苏微微。

柴筱朵当然对这种画面再熟悉不过,从小到大妈妈就是这么个暴脾气,急忙在一边装疯卖傻说:“那我先点东西吃啦。饿死了。”

舅妈没好气地看一眼没良心的柴筱朵,白了她一眼,也许是心疼女人饿着肚子,也许是忽然估计到苏微微的存在,便将这个话题放下了,只摁了下服务铃声叫服务员进来点餐。

一顿饭吃得苏微微如同嚼蜡。各自散的时候,舅妈去地下停车场开车,舅舅急忙趁机安慰了苏微微几句,让她不要见怪,舅妈就是这么个脾气,刀子嘴豆腐心,改天有时间再叫佳辰出来一起聚聚。苏微微一直点头,柴筱朵也说:“爸,我妈是不是更年期提前了?”

她爸爸皱皱眉,说:“我这也寻思着呢。脾气比以前爆多了……”

他们父女俩开始了短暂的吐槽妈妈的话题,苏微微在一边呆愣愣地站着,一句话也没有听进去。

其实从郑佳辰没有按时出现,她就知道他不会来了。她死死地扛着坐在那里,不过是为了给自己一个糟糕的安慰。

临走之前柴筱朵担心地问她要不要一起回去,反正他今天忙事情。

苏微微笑笑:“不用了,他晚上忙完还会回家的。”

柴筱朵撅着嘴说:“瞧瞧你这一副奴才相,哪还有当年的霸气。”

苏微微苦笑说:“没办法啊,霸气各种漏,总有漏完的一天。我的是用完了,你别学我,找个好人家就嫁了吧。”苏微微知道嫁人是柴筱朵的心头痛,柴筱朵常挂在嘴边的痛苦就是眼看着姐姐都要奔三了,可我这命中注定的混蛋怎么还不出现!他到底在干吗!等我遇见他了一定狠狠揍丫挺的一顿。

惹得苏微微干笑两声,待他们走后,周围又静下来,苏微微低头看了眼手机,转身走进夜色中。

5

她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走过这条胡同了。那棵老槐树以一种苍劲的姿势撑过头顶的路灯,深秋的缘故,让它凋零了仅有的一点生命绿色。

苏微微仰头看着它,久久地驻足,一点儿也不想移开目光。凉风在这个时候从头顶俯冲进她的脖颈里。她轻轻地裹紧了单薄的衣服,朝胡同的尽头望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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