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5页)
郑佳辰被堵得说不出话来,许久,郑妈妈才转过头看着他们,说:“郑佳辰,你先去休息吧。今天晚上,苏姑娘就睡我房里,和我一起睡吧。”
他妈妈也一直叫他郑佳辰,从小到大都是这样。郑佳辰后来因为苏微微也老是郑佳辰郑佳辰地喊,竟莫名地对她产生了依赖,有时候甚至会鬼使神差地想到妈妈,在苏微微喊他的某个瞬间,只是觉得安稳和温暖。
“哦。”郑佳辰乖乖地应了声,对苏微微使了个无可奈何的眼神,意思是让她将就一下。苏微微心里叫苦连天,想着她本来就挺恋床的一个人,本以为出来可以跟郑佳辰在一起可以好一些,忽略不计那些矫情习惯。可是这要跟他妈妈一起睡……好吧,她瞬间脑补的是,她宁愿跟老虎睡在一个笼子里紧张死,也不想跟郑妈妈睡在一起煎熬死。
5
竟然一夜无语。
苏微微绷紧了身体躺在郑妈妈身边睡不着,天蒙蒙亮的时候听见郑妈妈微微的鼾声,苏微微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郑佳辰次日带她去镇子上到处走走,一是为了让苏微微不至于感到寂寞,再者就是这样杵在家里也实在不是事儿。
苏微微一路心事重重,从到他家这一天一夜,郑妈妈竟然一句话也没有跟她说。好几次她开口尝试着跟郑妈妈说话,都被漠视给活活撞回原地。
苏微微还记得那是小镇下雪的早上,两个人走在咯吱咯吱响的雪地里,身后是两串长长的脚印,镇子上冬天更显得寂寥。
郑佳辰握住她的手,苏微微委屈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我妈她其实是有点不习惯你来。”郑佳辰安慰她说,“过几天就好了。”
“哦。”苏微微木然地应了一声,她现在是真的有点后悔跟着郑佳辰回家这一趟了。她什么罪受不够似的,这不是没事儿给自己添堵么。
后来他看见她不开心的样子,就带她到处游走,转街钻巷的,有长长的一眼望不到头的胡同,胡同里偶尔会有几个老头子老太太说着陌生的方言。苏微微看着那长得看不见尽头的胡同,第一次,想到了未来,对,是他们的未来。
郑佳辰还带她去了他的小学,那是一座小初高一体的学校,镇子上的孩子基本上都在这里念书,学校很大,好像比镇子还要大似的。冬天的校园寂寥得很,郑佳辰紧紧握着身边的女孩子的手,静静地跟她走在校园里。那是他走过了童年和青春期的地方,他给她说他的教室,他给她说他在那棵树下常常早读的场景,他还告诉她每一个发生在记忆里的青春的细节。苏微微认真地听着,时不时深深地看郑佳辰一眼。
苏微微抿抿嘴,笑起来:“没事的,反正我们过几天就回去了。”
郑佳辰愣了愣,随即笑了笑。
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一个看上去大概有五六十岁的老人负手走了过来,看见郑佳辰,犹豫了半天,才惊呼出口:“是……是郑佳辰同学吧?”
郑佳辰受宠若惊,大步拉着苏微微走过去:“王老师!”忽然他有感觉到不妥,急忙偷偷撒开了苏微微的手。苏微微也笑眯眯地看着那个老者,喊了声王老师。
“这位是?”王老师笑眯眯地看着苏微微,“唉唉,原谅我这记性吧,人一老,什么都不行了。”
“这是大学同学。”郑佳辰介绍道,“苏微微,这是王老师,我们以前的班主任。”
苏微微不知所措地看着面前的王老师,王老师随即明白过来,笑呵呵地说:“郑佳辰同学,难得啊。”
一句话说得郑佳辰脸红耳赤。王老师没有说错,对于高中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郑佳辰,竟然谈了一个女朋友,还真是难得的事情呢。不行,他一定得把这件事给学校的别的老师讲讲。让他们也开开眼。王老师在心里盘算着。
“放假了吧?”王老师问。
“嗯,寒假,年后过了十五开学。”郑佳辰老实地答道,俨然是一个学生面对老师时的拘谨,但又不全是这样,更多则是一种微妙的介于师友之间的情绪。
“好好好,要是我没记错的话,是在北京念大学吧?呵呵,郑老师总算可以安心了。郑老师一念叨就是让你去北京的事情。呵呵,这么多年了,有时候做梦,梦见他,也是在喋喋不休地跟我说这事。”王老师笑着说。很多年前,他还和郑佳辰的爸爸是同事的时候,他就不止一次听说郑老师曾信誓旦旦地表示,如果郑佳辰不能考到北京去,那么就算是别的城市的一线大学,他也不会让他去。
说起来郑老师倒是个极端的人,不过没有人会怀疑他的动机,如果一个人也像他一样从那个特殊年代走过来,他有这样的想法大概也是可以获得理解的。
郑佳辰笑笑,王老师摆摆手说:“没事我就先走了,今天来学校察看教室门锁,竟然碰见你们,真没想到。呵呵。”
“老师再见。”
“呵呵,再见。记得跟你妈妈说王老师祝她青春永驻过年好。”
“嗯,我会的。”
王老师走出老远,身影渐渐消失在雪地里。徒留苏微微呆呆地回味着刚刚王老师说出的那一番话。她当然不可能无师自通,想明白王老师说的那句郑老师也可以安心了是什么意思。她起初以为只是一种安慰,但却莫名地总感觉到事情不会是这么简单。
日子过得很快,苏微微至坐火车离开小镇,也没有能跟郑妈妈说上一句话。只是前行的那一晚,郑佳辰忽然说让苏微微出去买一瓶酱油。苏微微也不傻,知道是郑妈妈有话跟儿子说,故意支开她。
苏微微于是就在大街上游**了一个多小时才回家。
她不知道那一个小时郑妈妈到底对郑佳辰说了些什么,总之,郑佳辰对她的态度,就是在那一个小时之后发生了变化。回去北京的路上,苏微微几次试图靠近他,都被他拘谨地推开。
苏微微也很生气,连日来的委屈加上郑佳辰莫名其妙对她的冷漠,一路上,她都苦着一张脸,不论郑佳辰怎么劝说,她愣是一口东西没吃一口水没喝坚持到了北京城。下了火车撇下在一边垂头丧气的郑佳辰,直奔家里,顾不上回答父母殷切的提问,冲进卧室,紧紧关上门。人还没钻到被窝里,眼泪就簌簌地落了一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