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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章 沉默的课堂(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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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前进的院子藏在老城拆迁区的褶皱里,推开斑驳的木门,满墙爬山虎像道绿色屏障吞没了市声。李铁柱弯腰跨过门槛时,安全帽不慎撞响檐下的铜铃,惊醒了藤椅里打盹的老人。“小兔崽子。”马前进颤巍巍扶正老花镜,镜腿缠着的胶布已泛黄发脆,“你爹第一次来,踢翻的是我腌咸菜的瓦缸。”李继业站在父亲投下的阴影里,西装袖扣不慎刮到竹帘,发出丝绸撕裂的细响。老人突然用拐杖挑起青年衣角,杖尖悬在定制面料的纹理上游走。“这料子,够换当年整条街的布票。”拐杖突然重重顿地,“知道布票长什么样吗?”年轻人下意识去掏手机查询,李铁柱却往石阶上撒了把小米。麻雀从屋檐倾泻而下,啄食声里混着父亲的低语:“马叔教你认布票那年,你还在娘胎里听算盘响。”马前进从藤椅底下拖出铁皮盒,生锈的盒盖上印着红星。他抖出张泛黄的纸张,票据边缘的齿孔像被岁月啃食过。“八一年,”枯指抚过“棉布一尺”的铅字,“你爹用这个给我换过跌打药。”李继业凝视着票据上“为人民服务”的暗纹,平板电脑自动识别的ocr弹窗不断报错。马前进忽然将布票凑到煤球炉前,火苗舔上纸角的瞬间,李铁柱的手已挡在焰心上。“留着。”父亲掌心新添的灼痕与旧疤叠成地图,“让小子看看什么叫纸比金坚。”老人笑着把布票塞进青年西装内袋,纸张摩擦胸袋的声音像声叹息。他拎起搪瓷缸走向水缸,缸底沉淀的水藻如同墨迹。“现在的政策啊……”瓢沿碰出清脆回响,“像这井水,看着清亮,底下沉着三辈人的泥沙。”李铁柱接过水瓢仰头灌下,水线顺着下颌浸湿工装。“去年棚改新政,”喉结滚动间漏出半句,“您怎么看?”“政策是河床,人性是活水。”马前进的拐杖在青砖缝里划出几道深痕,“你当年在河滩黑市,要是死守着投机倒把的条文……”杖尖突然指向李继业,“能有这穿西装的小子?”年轻人感到内袋的布票突然发烫。他发现砖缝里的划痕连起来,竟是副简易的城区水系图。“市场监管……”李继业刚开口,老人突然掀开藤椅坐垫。垫板背面贴满不同年代的罚单,最早那张写着“1983516无证经营”。“这是你爹的毕业证。”枯指甲弹了弹泛黄的纸页,“当年我带队整治,亲眼见他为护住老乡的鸡蛋筐,额头撞上市管队的钢盔。”李铁柱默默卷起袖管,小臂的旧伤在树影下像条蜇伏的蛇。“现在他们管这个叫营商环境。”他蘸着茶水在石桌上画圈,“我们那会儿,叫讨活路。”有麻雀叼着小米飞回屋檐,暗处传来雏鸟啁啾。马前进忽然冷笑:“知道为什么留这破院子?就为听真正的市场声音——”拐杖敲击墙角的半导体收音机,晚八点的全国新闻联播正穿透电流杂音,“比这些实在。”李继业低头整理西装褶皱,瞥见父亲鞋帮沾着的新鲜水泥。某种明悟突然击中他——这双走过四十年来风雨的脚,此刻仍踩着这个时代最真实的土壤。“区块链……”青年无意识地摩挲着胸袋里的布票。“链?”马前进掰碎窝头撒向鸽群,“你爹那会儿的链,是拴在自行车后座酱油桶上的麻绳!”惊起的鸽羽落满李继业的肩头,“什么时候你西装沾上酱渍,才算看懂报表之外的数字。”暮色漫过院墙时,李铁柱扶起歪倒的酱缸。缸体裂痕里长出的青苔,在夕照中泛着金边。马前进往缸底塞了把钥匙:“拿去做个念想,这是当年扣你爹货柜的锁。”回程的车上,李继业发现布票粘在了定制衬衫上。他摇下车窗,晚风裹着夜市的热浪涌进来,父亲忽然指着某个煎饼摊:“那就是马叔当年放我一马的源头。”青年回头望去,苍老的市管队员正与摊主笑着分食煎饼。他轻轻按住胸口的布票,纸页下的心跳正与这座城市共振。:()激荡1985:从卖蛋到首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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