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秘书和交通员(第1页)
三二0、秘书和交通员彭北秋示意郑萍隔开一段距离,他和黎明边走边小声交谈,郑萍走在后面大约十多米,她听不清两人谈些什么。有些事情,彭北秋显然不想让她知道。彭北秋问:“达夫是不是蔡子坚和你绑架的?”黎明回答干脆:“是的。”“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达夫会写文章,这个人会很有用,以后是打击特务处的工具。徐主任派遣他来,就是为了调查化名罗石的达夫。”“徐主任是不是小题大做了?”“开始我也这样认为。”黎明说:“徐主任让蔡子坚和我来上海,是有深意的。”“从舆论开始?”“是的。”黎明说:“徐主任深知舆论的重要性,他要在这上面打开缺口。只是,我们没有想到罗石居然是达夫,居然是上海特务处的人。”“蔡子坚不怕我找他吗?”“不怕,他就是要你找他。他在汉口和夏泽斗了个平手,他想知道,能不能战胜你?”“绑架特务处人员,我随时可以找他算账。”“绑架,你有证据吗?”“没有。”“达夫很聪明。”黎明盯着彭北秋,忽然意味深长地说:“达夫是不是你派来的?”“我派遣他来做什么?”“做钉子,安插在调查科上海站的钉子。”黎明一字一句地说:“没有什么比调查科自己来抢人,更能让人相信的了。”他眼中似有一根针:“毒丸计划,还在升级,是不是?”彭北秋笑了笑,没有说话。谈了十来分钟,两人结束了谈话,黎明继续去徒步,彭北秋抽了一根烟,直到黎明的身影消失在远方,他才上车,载着郑萍继续前行。车窗外的景色逐渐由葱郁转为荒凉,云层低垂,仿佛触手可及。彭北秋一路沉默,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方向盘,节奏如同某种隐秘的讯号,偶尔瞥一眼后视镜,眼神深邃难测。轿车在一处农家远远地停了下来。农家院落破败不堪,土墙斑驳脱落,仿佛多年无人居住。彭北秋熄了火,两人走田埂路过去。昏暗的屋里居然有一个人。一个濒死之人,奄奄一息躺在床上。人之临终,对于生命的留恋,往往以一种直接而残酷的方式呈现,此人也未脱俗。在生命的最后时期,痛楚难忍,他看到了彭北秋,眼睛亮了起来。他拉着一位前去探视的郑萍之手哀求:“你救救我吧!”而郑萍并非医生。彭北秋眼中既没有悲伤,也没有怜悯,他只是平静地看着这个人说:“林伯,你可以说了吧?”林伯是将军府曾经的管家,他的呼吸像漏了气的风箱,每一次起伏都扯着喉咙里的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窗外的夕阳正一点点沉下去,金红色的光斜斜地切进来,落在他枯瘦如柴的手背上,那双手的皮肤薄得能看见青紫色的血管,指节因为长期卧床而泛着虚浮的白。他终于吃力地说:“司令……是被毒死的……”彭北秋盯着他,眼神如刀:“是不是你下的毒?”“是的……”“是谁指使你的?”“我是受命……的。”林伯断断续续地说:“我是复兴社……特务处的人……”郑萍吃了一惊,彭北秋却面无表情,仿佛这一切在他的预料之中。从张炎遇害开始,他就猜到与特务处有关。林伯费力地眨了眨眼,视线里的一切都在晃。床头柜上的药杯蒙着层薄灰,杯沿还留着今早喝药时的水渍,那点湿痕正慢慢变干,像他身体里不断流失的力气。他说:“将军府里……有一个天大的秘密……”彭北秋急切地问:“什么秘密?”林伯的手指轻轻动了动,像是想抓住什么,或许是三十年前在巷口给女儿买的糖人,或许是老伴临终前塞给他的那只暖手宝,又或许只是此刻落在手背上的、最后一点夕阳的温度。他的呼吸又慢了半拍,胸口的起伏变得极浅,像湖面最后一圈涟漪。他听见彭北秋模糊的说话声,听见自己心脏在胸腔里微弱地跳动,像快要停摆的钟。夕阳终于落下去了,最后一丝光从他手背上消失,房间里只剩下昏黄的光,照着他渐渐失去温度的身体,和眼角那滴没来得及滑落的、早已干涸的泪痕。他死了。他最终还是没有说出那个秘密。时光终究无法驻留,人皆如是。将不同的生命置于同样的结局,郑萍一念及此,无论怎样的生命,此刻也会变得平和与释然。唯其如此才有一种比死亡更肃穆的味道。世界上每个人都会明悟的,只不过大部分人都来得太迟,因为届时他已死亡。回去的路上,郑萍忽然说:“区长,你是不是不信任我?”彭北秋没有回话。郑萍说:“你是不是怀疑我是老板派遣来监视你的?”彭北秋摇摇头:“我选择你,不管是做秘书,还是交通员,都是我自己的主意,和老板无关。”他说:“这两个位置,十分关键,如果是老板推荐的,我会婉言谢绝。作为老板,他也不会这样直接,他会有所保留,知道把握分寸。”“嗯。”郑萍点点头。“我带你来见这些人,就是对你的信任。”彭北秋说:“你离开特务处这么久,老板如果要派遣一个人来监视我,也不会派遣你的。”他解释说:“老板连给你交底的机会都没有。”他从后视镜凝视着郑萍,语气愈发低沉:“况且,你若真有异心,也不会冒着暴露的风险回来。”“我清楚你的为人,也了解你的过往。”“这并非一时冲动的决定,而是经过反复权衡的结果。”“从你踏入这个我办公室的那一刻起,我就已把后路交到了你手上。”“现在,轮到你做出选择了。”郑萍心潮起伏,语气坚定,她做出了选择:“区长,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她慢慢悠悠地说:“你叫我做什么都可以。”:()间谍永不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