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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象征的体现类型
以整体超越为前提,象征在具体的艺术篇章中,常呈两种类型:具象象征与总体象征。
具象象征:
借助于特定的具体形象,并以之为核心,来串联、组织作品整体的艺术形象体系,进而表现既定的哲理意蕴。
其中的这个“具象”,既是作品有机组成中不可缺少的现实成分,更是作品整体内容运作的原动力——就像一种潜在的磁场,支配、吸引、调动着各种场面、人物与情节的演变,进而使全部内容生发出超越性的既定意蕴。
例如苏联阿斯塔菲耶夫的《鱼王》:那条神秘而强悍的大鱼,作为自然力的具象体现,渔人们都敬它、畏它,但在潜意识中又都想征服它、抓到它。于是,一场场剧烈、艰难乃至痛苦的搏斗时时展开……最后,渔人虽然刺伤了它,但自己也因此失去了生命。而那条大鱼却仍然顽强地游走了。在这部作品中,很明显,大鱼是作为一个象征物出现的,它支配、调动着一系列场面、人物、情节的表现。所有场面、人物、情节,又无一不是充分“现实”的日常形态,但由于大鱼成为全部作品的核心、统领其余的具象象征之物,于是整个形象体系也便超拔凡俗,而有了深层、阔大的哲理内涵。
再如匈牙利厄尔凯尼的短剧《荣誉》:
一对居住在公寓里、平日不被人看得起的贫寒夫妻,一直为豪华商店内摆着的外国水果所吸引。终于,在一个十分隆重的日子——男人的生日兼俩人的结婚纪念日——用整整半年所积攒的钱,买了那只奇异、神秘、昂贵、可爱的菠萝。一时间,整座公寓都震动了,众人纷纷来探望、过问、赞叹、建议、欣赏,各自提出各种各样吃法的同时,也掩饰不住暗中的羡慕或嫉妒。而这对夫妻则顿时成为中心人物,感受到无比的自尊与荣誉。众人散去后,俩人关紧门,面对着桌上的菠萝,激动至极。但是,用遍各种众人所教的方法及自己随便、任意的吃法后,却发觉这个菠萝并不好吃、毫无特色,跟一般的瓜没有大区别、甚至还不如一般的瓜好吃,最后,靠喝了一大杯水,才勉强将这只菠萝糙涩地咽下去……第二天早晨,两人来到楼道,众人纷纷问:感觉如何?俩人面带得意,矜持答道:很好吃!众人赞叹不已:菠萝,毕竟是菠萝哟!……从此,每当路过水果店,这对夫妻都表示:只要有机会,一定再买一个菠萝!
这个剧中的菠萝,便是一种具象象征物了——芸芸众生,总在特定的社会环境中,自觉或不自觉,乃至被动地顽强追求着某种目标,尽管达到目的后、发觉是一个误区或一种虚妄,但为了“别人眼中的自己(而不是自己心中的自我)”,却仍要苦苦支撑、打肿脸充胖子般地在越陷越深的病态旋涡中挣扎。本剧的菠萝,不就是那个“目标”吗?!
我国小说界内,这种具象象征的作品更为多见,像蔡康的《空屋》:
一个在拥挤、狭窄的城市中生活的家庭,因父亲所说的乡下那幢高大、体面的红色老屋的存在,而获得了一种与现实抗衡的心理支撑。后来,父亲从乡下回来说:老屋破旧、损坏了,要时时修整。于是,众人心甘情愿地节衣缩食,每年、每月地为修整老屋而奉献钱物。日子便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过着。一次偶然的机会,儿子去了乡下,才发现:老屋早在十几年前就坍塌,连地基上的红石板也褪色、将认不出来了。儿子终于明白了父亲长年骗着家人及自己的艰苦用心。因而,当回到城里,自己的儿子问他老屋情况时,他也如父亲那般回答:老屋很高大体面、是家族的荣誉,“我们尽管在城里住得很挤,但是在老家,我们有着一幢宽敞的老屋!”当然,由于老屋总要修整,所以一家人便仍然心甘情愿地继续节衣缩食、精神昂扬……
这老屋,则无疑是某种社会存在的具象象征了。
至于在影视领域中,像美国著名导演希区柯克的《群鸟》,更是众所周知了——
影片从现代城市中一个小小的喜剧式插曲开始:青年律师米奇·布伦纳偶然与美丽诱人、爱恶作剧的千金小姐梅兰尼·丹尼尔相遇。因米奇的嘲弄,梅兰尼带了一对爱情鸟追踪到他所住的保迪迦湾。在这里,米奇与母亲、妹妹等家人和谐地生活在一起。这似乎是一个极一般的好莱坞故事的开头。但是,后面的情节却出人意料,先是海鸥袭击了送鸟归途中的梅兰尼,继而是群鸟冲击布伦纳家族孩子们的聚会,而后是袭击小学校、啄死女教师,此后是在繁华的街道上大举进攻人类,最后,群鸟竟然将整个小镇变成为死亡之地、恐怖之城,以至梅兰尼终于遭到群鸟的袭击与**,米奇则设法穿过暂时安静下来的鸟群,用轿车载着受伤的梅兰尼和自己的家人,离开了这杀戮之地。影片的最后场面是:前景处是铺天盖地的、黑压压的鸟群。一辆无声滑行的黑色轿车犹如诺亚方舟,载着布伦纳一家缓缓地向景深处驶去……
对这部影片的人文内涵,尽管有各种解释,比如说群鸟所啄击的是“现代文明薄薄的保护层”;比如说本片是以强烈的视觉语言,揭示出现代社会文明表层之下监视与被监视的人际关系;比如说影片所表现的是“人类一种灾难性心灵历程的外化”;还比如说本片表现的是危难中的人们“绝望地要穿过‘俄底浦斯’阶段的噩梦隧道的努力”以及这种“心路历程的劫数所呈现的一场外部灾难”[3]……但有一点则共同认定:就是“鸟群”所体现的具象象征的内涵。
运用具象象征,要注意一点:作为象征物的“具象”,不能成为某种“标签”、某种游离于形象体系之外的机械拼加物,而应是有机整体内的核心或纽带、自然而然、真实贴切地体现出来。否则,便会因为明显的人为编排痕迹,而弄巧成拙了。
总体象征:
其象征含义并非来自某一特定具象的提携或渗透,而是来自总体艺术形象体系本身。因此,这总体艺术形象体系应同时具备作品的表象演绎与内涵体现两方面品质。
在总体象征这种类型的规范内,又可分出两种具体的呈现方式,即原型总体象征与造型总体象征。
原型总体象征:
原型总体象征是指通过对生活中某些“自然状态”的原型再现而具有象征内涵的方式。
比如小说体裁的篇章、陈小初的《套圈》[4],似乎如实地描述了社会生活中一个普通场景:
街面上市声喧嚣杂乱。一个中年汉子“似喜不笑、似怒不凶、深幻莫测”地坐在一把高背朱椅上,面前摆了个套圈的摊子,借一些难能圈到的微小物件来刺激人们上钩。一个男青年偶站摊边,“白脸、高个、神情严肃、目光深邃”,分明是一位绝不粗俗、愚昧的人物。本也无心套圈,却因女友再三怂恿,终于买圈来投。初始不过游戏而已,但因久投不中时女友的失望以及周围众人睽睽的目光,他的心态开始发生变化:“一定要投中一次,以顾全面子!”便一而再,再而三地花几十甚至上百元钱买来上百个竹圈。而随着仍然久投不中,他整个人都变形变态了:眼睛恶狠狠地瞪着,牙齿咬得格格响,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只一直想套、却总也套不到的瓷狗……额头冒出汗来,手指也神经质地在抖动。心情更加急不可耐,投圈的动作越来越快、快得惊人……在众人注视下,他勉强地扮着笑脸,急促地做着各种手势,话说得很快、嘀嘀咕咕的,谁也听不清到底说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