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我为妖时君为仙(第8页)
我亦心悦她……
素时瞥了景止一眼,那其中的万种风情,叫那满场修为稍低的道法门派弟子们,竟都有些心神**漾。
窃窃私语的声音渐渐重新响起。清心寡欲的仙人们,最是瞧不起这妖类的烟视媚行、狐媚**靡。
杀了她,杀了她!岂容她留得性命,祸乱人间?
唯一神色不变的人,是景止。他枉顾身旁的议论纷纷,向她走了一步,神情温和,却又无比陌生,无比疏离:“姑娘,你虽是妖,可我昔日也是。随我去北海吧,若能弃恶从善,来日跃下升仙台,做个神仙不好吗?”
“不好。”她斩钉截铁地回答,笑意盈满了一张娇俏可爱的脸颊,“将我圈禁于北海之下?景止,一点都不好。我不愿一个人被幽禁,而你在红尘中风光无限;我不愿你把我忘记;我不愿你爱世间苍生,独独不爱我!”
“我——不——允!”
素时无比清晰地说出那三个字,举手指天。
她的妖气化作戾气,直冲云天,遮云蔽日。无数沉睡在这天地间的妖类被这强烈的妖气唤醒,饕餮、牛头马面、九婴、刑天……无数的妖类啜吮着她体内冲天的怨气,它们咆哮着穿过大地,将青草踏碎,将天空遮蔽,将溪水搅浑。
群贤宴上,众仙皆惊。他们纷纷举起兵刃法器,运起灵力修为,去对付这些心怀怨念的妖怪。
景止的眉头越皱越紧——留她一条性命,将她困于北海,这已经是他的底线,为何她如此愚钝不知悔改?他举起手掌,一道罡风猛然击出,贯穿了素时纤薄的身躯。
素时只觉一股无穷的力量以灭顶之势向自己压来。她不躲不闪、不退不让,反而欺近了一步,嘟起红艳艳的嘴唇作势要吻他。景止吃了一惊,下意识地躲开,掌风自然一收。
饶是如此,素时的三魂七魄也被震碎了一半。
痛到极处,如被一把剔骨刀生生挖髓,她脸上却还绽放着笑容。
景止冷眼看着她,脸上终于微微显出了薄怒。她不但冥顽不灵,还想轻薄于他……他形状优美的唇瓣冷冷吐出两个字来:“无耻。”
她却笑得越发畅快。她说:“景止上仙,你若能将我生擒,我便乖乖听话,随你去北海如何?到了那里,亲昵温存也罢,相拥欢好也罢,你要做什么,我都依你。”
景止的眉心越皱越紧,已经凹下一道深深的蹙痕。他看着素时,看着她用染着猩红鲜血的樱唇说出**靡之语,心跳却不知为何骤然加快。这种情绪让他生厌,于是他抬手之间,更多的灵力向她激射而去。
这一次,素时躲过了。她像一只轻盈的雀儿,立于灰色的云雾之上,咯咯笑道:“不行哪,如今还不是时候,我还没有活够,还不能轻易死在这里。景止上仙,你若有本事,尽管追来吧!”
她声若银铃,在前方洒下一片清辉。景止皱皱眉头,一阵清风般紧随在后。
“上仙!”道法门派聂大师父灭了一只魑魅,额发散乱、衣衫不整,急急就要追去,却有一人拦在他身前。
“莫追。”
聂大师父看向那人,惊呼一声:“乘虚上仙!您是何时……”
乘虚的脸色十分苍白,是他生平仅见的苍白,几近已逝的一衾上仙。乘虚眼望着那渐渐远去的二人,微微摇了摇头。
“让他们去吧。”
“为什么?”聂大师父不由得错愕。那女妖妖力惊人,景止若非对手,岂不会天下大乱?
“你问为什么?”乘虚淡淡一笑。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或许只是因为,他越发怨恨景止,怨恨这个有女子倾心相爱、有师兄竭力维护、自己屡屡要杀却不曾得手的妖怪。
你有什么,不过是运气好罢了。不过运气好,你竟能成仙,与我平起平坐。
我也许一生也无法得到的一切,你竟如此唾手可得。若是你一届妖类能得如此造化,我艰难修仙、以性命为代价跃下升仙台,又是为了什么?
景止,去吧,去亲手杀了那个女子吧。到时我再告诉你真相,不知你的表情会是如何精彩?
乘虚哈哈大笑,转身离去。他已经想得透彻——既无仙心,何须再装得冠冕堂皇?师兄有一颗仙心,最后不过落得一死罢了,谁又记得他为了天下苍生做了什么?
纸醉金迷的繁华市井,春光晴好。碧池波光粼粼,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这是温暖世俗的凡尘,琴棋书画诗与酒,柴米油盐酱醋茶。
秦楼楚馆的花船泊在水畔,温煦的风儿将女子的呢喃歌声与王孙公子的轻语声传得很远很远。
素时穿着一身红裳,仿佛一枝开得最盛的桃花,穿过那清池碧水、舞榭歌台。她身姿瘦弱妖娆,却又坚韧如竹,于水前立得片刻,理了理鬓发。那四合的靡靡之音骤然停歇,一双双眼睛痴痴凝望着她,水面一片诡异的静默。
素时明眸一闪,望向那几艘花船,嘴角带着丝俏皮的笑容。
“姑娘觉得,这样有趣?”
一道清淡的声音自她身后传来。看素时看得呆怔的众人缓了下神,转目望去,霎时又是一片惊怔——她身后的白衣男子容貌竟也惊世绝俗,气质风华无二,隐隐透着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
这样寻常难见的人物,一下便是两个,众人只觉如在梦中。素时扭过头望向景止,笑语嫣然,用妖力密语传音:“当然有趣。你碍着这些凡人性命,不敢对我如何,可不有趣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