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叛者(第2页)
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着。首先大家齐心协力将小船推到沙滩的高处,这样即使在涨潮的时候,它也不会被潮水冲走;此外,我们又在船的底部凿了一个大洞,这个大洞在短时间内是无法修复的。正当我们坐下来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时,我们听到海上的大船那边响起了枪声,而且看见船上人员打出了旗语,意思是让小船赶紧返航。但当他们发现小船仍然没有任何动静之后,便又放了几枪,接着打出了一些别的旗语。
最后,他们发现无论是旗语还是枪声都没有获得任何回应,小船始终没有任何动静。没过多久,我通过望远镜发现,他们从大船上放下了一只小船,然后这只小船向岸边划了过来。当他们靠近海岸时,我们发现小船上有十多个人,而且还带着武器。
大船停在离海岸大约两里格的地方。当这只小船划过来的时候,我们看得清清楚楚,甚至可以看清他们的脸庞。潮水把他们冲到第一只小船的东边去了,因此他们只得沿着海岸往西划,最终划向第一只小船停泊的地方。
也就是说,船上的一切都被我们看得一清二楚,而且船长认识船上的所有人,也了解他们的性格。他说,小船上有三个人平时都非常老实,这三个人之所以参与反叛,应该是受到了其他人的胁迫,而自身又势单力孤,因此才被迫就范的。看来,那个水手长就是这伙人的头目,他和另外几个船员都属于穷凶极恶之徒。这次他们亲自驾船前来,肯定是狗急跳墙了。船长看到这幅情景后感到非常担心,认为他们人多势众,我们难以取胜。
我微笑着告诉船长,身处目前这样的险境,我们已经没什么可害怕的了,因为任何可能出现的情况都比束手就擒要好。因此无论结果如何,无论生死,我们都应该将其看作是一种解脱。我问他对我目前的处境有何看法,是否值得冒险去寻求解救。“先生,”我说,“你刚才还以为,我被上天安排在这个岛上就是为了搭救你,你还为此欢欣鼓舞,现在你的信心到哪里去了呢?对于我来说,整个事件中恐怕只有一点让我深感遗憾。”“那是什么呢?”他问道。我回答说:“正像你刚才所说的那样,他们当中有三四个老实人应该得到宽恕,算他们运气好。如果他们跟船上的其他几个人一样,都是些穷凶极恶之徒,那么我就会认为,这一切都是上帝的安排,把他们单独挑出来交到你手上。我敢保证,上岸的人都将逃不出我们的手心,当然是死是活,就要看他们的表现了。”
我提高了嗓门,面带笑容地说出了这番话,我发现船长听完后大受鼓舞。于是,我们又干劲十足地忙活了起来。当小船刚从大船上被放下来的时候,我们就开始考虑怎样将俘虏们分开关押,最终我们很好地解决了这个问题。
船长对其中两人很不放心,于是我让星期五和三个获救者中的一个把他们押送到我的山洞里,那里离这儿较远,不大容易被人听见或发现,即使他们能挣脱绳子逃走,也很可能在森林里迷路。星期五将他们捆在那里,但给他们留下了食物,并答应他们,他们安静地在那儿待上一两天就会获得自由;倘若他们企图逃跑,就会被我们毫不留情地处死。他们都老老实实地答应耐心忍受禁闭,并且很感激我们为他们提供了食物。此外,星期五还给他们留下了一些我们自制的蜡烛,让他们不致长时间忍受黑暗的煎熬。但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其实星期五根本就没有在洞口看守他们。
除了这两人之外,其他的俘虏受到了更好的待遇——这两个家伙仍然被绑着,因为船长对他们并不是很放心;另外两个人经过船长的推荐,并且庄严地宣誓要和我们同生共死,因此我同意他们加入我们的队伍;这样,加上被解救的船长等三人,以及这两个新加入的老实人,我们现在一共有七个人了,而且都带着武器。另外,考虑到船长曾经说过,那伙人当中还有三四个老实人,因此我毫不怀疑,我们的实力已经足以对付即将到来的那十个人了。
再说那伙人,他们刚到达第一只小船停泊的地方,便下船将小船拖上了岸。见此情景,我心中暗喜,因为我刚才还担心,他们会把小船停泊在距离海岸稍远的海面上,并让人把守,那样的话,我们就没法夺下他们的小船了。
那伙人上岸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第一只小船那里,看看发生了什么。当他们发现船上已经一无所有,而船底还被凿了一个大洞时,显然都非常吃惊。
他们在那儿想了一会儿,然后便扯开嗓子齐声呼喊了两三声,试图让他们的同伴们听见,可始终没有回应。于是他们围成一圈,朝天空放了一排枪。我们听到,那阵枪声的回音响彻了整片树林,并引起了一连串的共鸣声,但关在山洞里的人是肯定听不见的;而那些被我们看守着的人虽然听得很清楚,但却不敢做出任何回应。
他们对此时出乎意料的情况感到非常惊讶。后来他们告诉我们,他们当时看到这幅情景后决定先回到大船上去,然后告诉船上的人,第一批登岛的人已经全部被杀了,小船也被凿沉了。于是,他们立刻把小船推入水中,全都上船离开了。
船长看到这幅情景,顿感惊讶,不知如何是好。他相信,那伙人会就此抛下他们那伙失踪的同伴,一回到大船上便会立刻起航离开这里,因为他们一定认为他们的那些同伴全都已经死了。这样一来,收复大船的计划便会落空。但没过多久,另一件事又让他开始惊慌起来。
我们发现,那伙人刚离开没多远,又重新回到了岸边。这次他们采取了新的行动——让三个人留守小船,其余的人上岸搜寻失踪的同伴,这似乎是他们刚才在船上又重新商量的对策。
这一幕让我们非常失望,现在我们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因为他们这样做的话,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只小船逃走。因此,即使我们抓住了登岸的那七个人,也没什么意义了。因为看守小船的那三个人必然会逃回大船,而大船上的人在得知这一切之后一定会起锚扬帆而去,那样我们收复大船的所有努力便都会前功尽弃。
然而,事到如今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静观事态的发展。那七个人上了岸,船上的三个人则把船划到了离海岸较远的地方,然后停泊抛锚,等候在那里。这种情况下,我们也无法直接进攻小船上的人。
那些上岸的人彼此间离得很近,朝我住所上面那座小山的山顶走了过来。我们可以清楚地看见那伙人的一举一动,但他们却对我们毫无察觉。我们很高兴看到这种情况,因为这些人不久就会进入我们的射程,那样我们就可以直接向他们开火;或者等他们走远了我们再出去。
他们就要走到山脊时,看到了一段通向东北方向进入山谷和树林(那片区域是全岛地势最低的地方)的大路,于是他们开始在那里大声呼唤,直到声嘶力竭才停下来,然后一起坐在一棵树下休息,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办。看起来他们似乎并不想冒险远离海岸,也不敢离彼此太远。如果他们也像前面那伙人一样倒头睡在那里就好了,那可就算帮了我们大忙了。但这些人对危险的恐惧实在太强烈了,根本不敢睡觉,尽管他们也不清楚自己面临的危险究竟是什么。
对于他们这次的商议,船长给出了一个比较合理的推测和建议。那就是,他们可能还会再放一排枪,试图让他们的同伴们听到;这样我们就可以趁他们将子弹打完的空当,突然向他们发起攻击,到时他们毫无防备,就只得投降了,这样我们就能够兵不血刃地拿下他们。我认为这个建议很不错,只是我们必须埋伏在离他们很近的地方,否则等他们重新装上弹药我们就没有机会了。
然而,我们静静地等了很久,那伙人都没有放枪,这下我们有些踌躇不定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我告诉他们,依我之见,只有到了晚上我们才有机会采取行动;到了晚上,如果他们不回到小船上去的话,也许我们可以想个办法穿插到他们和沙滩之间,然后再略施小计,将小船上的人引诱到岸上来。
我们等了很久,内心非常焦急,希望这些人尽快离开。而那些人在经过长时间的商议之后,最后站了起来,向海边走去,于是我们又感到不安起来。看来他们非常担心这个地方会有危险,因此才决定返回到大船上,也就是说,他们决定放弃失踪的同伴,按照原定的航行计划继续前进了。
见此情景,我立刻意识到,他们这下肯定是要放弃搜索,准备返回大船了——事实正如我所料。船长得知我的想法后感到万分的沮丧和忧愁。但这时我急中生智,想出了一个妙计,将这伙人又重新引诱了回来;而且我们也利用这条妙计最终实现了目标。
我命令星期五和大副向西越过小河,走到以前野人们将星期五押解上岸的地方,接着走到大约半英里外的一块高地上,到了那里就一齐放声大喊,直到他们的声音被那些水手听到;在听到水手们的回答之后,他们就大声回应,同时撤退——绕一个大圈,把他们引诱到岛内的树林深处。我要求他们在这个过程中一定要保持隐蔽,在完成任务后再按我指定的路线返回到我这里来。
那些人刚要上船,星期五和大副就大声喊了起来。不一会儿,那些人就听到了他们的声音,接着便一边回应着,一边跑向西面——星期五和大副发出喊声的方向;跑了一阵,他们被一条小河挡住了去路。这时河水已经开始上涨了,他们没办法过河,于是就让等候在小船上的同伴过来,载他们过河——事情的发展尽在我的掌握之中。
接着我看到小船驶了过来,沿着小河进入了上游的一个类似内河港口的地方。在将那伙人载到河对岸之后,他们把船拴在岸上的一根小树桩上,只留下两人在船上,而让另一个下船跟他们一起走。这正是我所希望看到的。我让星期五和大副继续干他们的事,自己马上带着其余的人偷偷渡过了小河,出其不意地扑向那两个留守在小船上的人,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当时,他们一个正躺在岸上休息,另一个则待在船上。岸上的那个人正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还没来得及起身就被走在最前面的船长打倒在地,然后船长又勒令船上的人赶紧投降,否则就立刻击毙他。
当一个人看到五个人同时向他扑来,而他的同伴已经被打倒在地时,劝降他就不用太费口舌了。更何况,这个人本来就不像其他船员那样热衷于叛乱,因此很快就投降了。不仅如此,后来他还非常真诚地加入了我们的队伍。
与此同时,星期五和大副那边也进行得非常顺利。他们一边呼喊着,回应着那帮人,一边把他们从一个山头引诱到另一个山头,从一片树林引诱到另一片树林。结果他们不仅把那帮家伙累得精疲力竭,而且还把他们引到了一个极为偏僻的地方。这样,在天黑之前那些人是肯定回不到小船上去的。事实上,当星期五和大副回到我们身边的时候,他们自己也累得够呛。
现在,我们只需要守株待兔——在黑暗中埋伏着,随时准备给他们致命一击。
星期五回到我们这里之后,又过了好几个小时,那伙人才回到小船那里。我们听见走在前面的人大声催促着远远落在后面的那几个人,让他们赶紧跟上去,还听到走在后面的人回答,抱怨他们已经精疲力竭,腿都走瘸了,确实走不动了。这种情况对我们非常有利。
最后,他们终于回到了小船旁。然而,他们发现潮水已经退去,小船搁浅在了河**,而留下看守小船的两个人也已经不见了踪影。此情此景之下,他们内心的惊慌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这时,我们听见他们用一种非常凄厉的声音呼唤着彼此的名字,惊恐地抱怨说他们误上了一个魔法岛,说岛上不是有什么栖居者会杀死他们,就是有什么妖魔鬼怪会掳走或生吞活剥他们。
接着他们一遍又一遍地呼喊着那两个留守小船的同伴的名字,但还是没有任何回应。过了一会儿,借着微弱的光线,我们看见他们绝望地紧拧着双手,不知所措地来回走动;一会儿坐到小船上休息,一会儿又回到岸上,四处乱窜,如此反复。
我身旁的人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希望我赶紧下令,趁着夜色给他们突然一击。但我却想瞅准时机再行动,尽量避免伤亡,我尤其不愿看到的是,我们这边的人因为这次冒险行动而遭受伤亡,因为我知道对方也是有所准备的,并不好对付。因此,我决定等一等,看看他们是否会分散开来——那样的话,我们会更有胜算。我开始将我们的埋伏圈逐渐缩小,并命令星期五和船长尽量将手和脚紧贴地面,匍匐前进,以免被人发现。这样做的目的是确保在我们开枪之前尽可能地接近他们。
我们在那里埋伏了没多久,就看见水手长带着另外两个人向我们这边走了过来。水手长是这次叛乱的罪魁祸首,现在他也是这帮人里面脸色最难看、情绪最低落的一个。船长对他早已恨之入骨,因此一听见这家伙的声音就按捺不住了,还没等他走近,就和星期五一跃而起,向他们开火了。
结果水手长被当场击毙,而另一个人也中了枪,倒在旁边,挣扎了一两个小时才死。第三个人见势不妙,撒腿就跑了。
我一听到枪声,就立刻带着全部人马前进。现在我们一共有八个人了,包括我自己——总司令,星期五——副司令,船长和他的两个手下,还有三个我们信得过的俘虏,我们也给他们发放了武器。
我们是在黑暗中向他们发起攻击的,因此他们根本看不清我们的人数。我让留在船上的那个人(现在他已经是我们中的一员了)呼唤对方的名字,看能不能让他们和我们谈判,劝他们投降。结果正如我们所愿——他们接受了谈判。其实这也不难理解,因为在当时那样的局面下,他们除了投降也没有别的出路。于是这个船员尽量提高嗓门,对那伙人中的一个喊道:“汤姆·史密斯!汤姆·史密斯!”那个叫汤姆·史密斯的人立刻回答:“你是谁呀?是鲁滨逊(这人和我同名)吗?”看来他认得这位船员的声音。接着这名叫鲁滨逊的船员回答道:“没错,就是我。看在上帝的分儿上,汤姆·史密斯,放下武器投降吧,否则你们都会没命的。”
史密斯回答道:“我们应该向谁投降,他们究竟是谁?”鲁滨逊回答说:“他们就在这里,还有我们的船长,他带着五十个人,我们已经追捕你们两个钟头了。水手长已经被我们干掉了,威尔·弗莱也受伤了,我已经成了他们的俘虏。如果你们拒绝投降,就会被全部消灭。”
汤姆·史密斯继续问道:“如果我们投降的话,他们会饶我们一命吗?”鲁滨逊回答:“如果你们答应投降,我可以帮你们去问问。”说完,他又问了一下船长,船长随即大声说道:“听着,史密斯,你应该能够听出我的声音吧。如果你们立即放下武器投降,我就可以保全你们的性命,除了威尔·阿特金斯。”
威尔·阿特金斯听到这话赶紧叫道:“看在上帝的分儿上,船长,您就饶了我吧。我也没干什么坏事啊,他们都和我一样坏呢。”顺便说一句,他完全是在撒谎,因为在叛乱刚开始的时候,正是这个威尔·阿特金斯首先抓住了船长,还野蛮地虐待他,用绳子捆住他的手,对他恶语相加。然而,船长还是让他放下武器,说他相信总督一定会开恩(这里的“总督”指的是我,因为他们都称我为总督)。
总而言之,他们纷纷放下武器,乞求饶命。于是我派那个与他们谈判的人以及另外两个人去把他们全都绑了起来。然后,我那“五十人的大军”(实际上,即便加上刚刚归顺的那三个人,我们一共也才八个人)蜂拥而上,将那伙人和他们的小船全都控制了起来。出于身份的考虑(便于实施计策),我和另一个人没有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