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黑石官邸5（第1页）
茶室内的光线似乎比刚才更加昏沉。
赵孟华蜷缩在地上，左手死死攥住自己的右手腕，喉咙里发出不成调的嗬嗬声，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鸡。他的右手，自手腕以下，己经软塌塌地垂落，鲜血正从断裂处汩汩涌出，迅速在地板上晕开刺目的暗红。那只被切断的手躺在不远处，手指还保持着痉挛般的微曲。
而面前的路鸣泽依旧好整以暇地坐在那里，甚至连姿势都没有变。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造型古朴的短刀，刀身如暗夜般漆黑，唯有刃口处流动着寒光。
路明非认识这把刀：七宗罪，暴怒。
他不知为什么路鸣泽会做出如此残忍的举动，明明自己并没有什么难过，只不过是内心多了几分感慨而己。
“你干什么？！”
赵孟华最初的剧痛和惊骇过后，愤怒冲上头顶。他抬起头，双眼赤红，扭曲的脸上混合着痛苦和怨毒，死死瞪向路鸣泽。
路鸣泽恰好抬起眼皮。
深邃的瞳孔里，没有了之前属于少年的清澈或狡黠，也没有丝毫杀人伤人的戾气。灯下烁明的黄金瞳在路鸣泽的眼里缓缓升起，赵孟华所有的勇气和怒火，在这非人的注视下土崩瓦解。取而代之的，只剩恐惧。
他后悔来到这里了，他原想过最坏的结果是被拒绝或者是被羞辱，但根据目前的情况看——面前的男孩想杀了他！
路鸣泽仿佛听见了赵梦华内心的想法，他的目光从蜷缩的赵孟华身上移开，转向门口的路明非。他眼中的黄金瞳光芒流转，声音低沉而认真，不再有丝毫玩笑的意味：
“哥哥，你说。。。要不要杀了他？”
路明非忽然看着路鸣泽，眼神里是茫然的空白，仿佛没听懂这句简单问话背后蕴含的血腥意味。他没有回答，而是迈开脚步，缓缓走进了弥漫着血腥气的茶室。
他走到那只断手的旁边，从自己那件旧外套的口袋里摸索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巾。他蹲下身，用纸巾小心翼翼地包住那只尚且温热的断手，然后轻轻放在了赵孟华面前的地板上。
做完这一切，路明非才缓缓站起身。他抬起头迎上路鸣泽的目光——
刹那间，另一双黄金瞳在昏暗中点燃！
路明非的眼眸中也流淌起熔金般的色泽，与路鸣泽眼中的金色分庭抗礼。两人沉默地对视着，面容在相同的金色光芒映照下，如同镜子的内外，相似得令人心惊。跪伏在地的赵孟华被这非人的威压吓得魂飞魄散，死死低着头，根本不敢窥视。
然而，这两双几乎一模一样的黄金瞳里，此刻蕴含的情绪却截然不同，甚至隐隐透出冰冷的对峙。
“杀鸡儆猴？”
路明非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你觉得你这样做，是在满足我？”
路鸣泽没有立刻回答。他向前迈了一步，走到路明非面前，两人的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他微微低下头，将额头轻轻抵在路明非的额头上。这个动作带着奇异的亲昵，却又充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哥哥，”路鸣泽的声音很轻，像叹息，又像某种蛊惑，“经历了这么多，看着曾经嘲笑你的人像条狗一样趴在你脚下哀求，难道你心里，就真的没有一点波动？你还是只想继续当那个谁都可以踩一脚的衰仔吗？”他的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失望，“如果是这样，我会很失望的。”
路明非没有推开他，黄金瞳中的光芒依旧炽烈：“你的意思是，难道把心里所有怨恨的人都杀光才能称王？如果这就是你所谓的强大，路鸣泽，那真让人恶心。”他的声音压抑着。
“你和奥丁又有什么区别？”
路鸣泽静静地与他对视了片刻，那紧绷的气氛几乎要凝固起来。忽然，他脸上的严肃如同冰面破裂，缓缓漾开一个极其放松的笑容，仿佛刚才那番沉重的对话从未发生。
“看来这个‘惊喜’，哥哥不喜欢。”他语气轻快起来，像在讨论一件无关紧要的礼物，“没关系，哥哥自己想办法把‘惊喜’退回去吧。我可以帮你。”
路明非仿佛没有听见他后面的话。他移开视线，不再看路鸣泽，目光落回因失血和恐惧而不断哆嗦的赵孟华身上，喉结微动，只吐出三个字：
“你走吧。”
赵孟华像是听到了特赦令，几乎是连滚爬地扑过来，用仅存的那只完好的手死死抱住路明非的脚踝，语无伦次地哭嚎着：“谢谢！谢谢路哥！谢谢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混蛋！我不是人！我。。。。。”
路明非任由他抱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无厌恶，也无怜悯。他打断赵孟华混乱的感恩和忏悔，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对方耳中，说起了似乎毫不相干的事情：
“也许别人可以说陈雯雯的坏话。没错，她或许。。。。。确实不算什么完美的女孩。”
他的话语微微停顿，像是在回忆什么久远而模糊的画面。
但在你赵孟华那里，你不配说她的任何坏话。”路明非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莫名的悲伤，“你还记得北京地铁下面的事吗？那时候，要不是陈雯雯。。。。。你早就死在尼伯龙根里了，连骨头都剩不下。”
赵孟华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不知道路明非突然聊这些干什么，也不知道这个男孩为什么还对陈雯雯有着独特的看法，但很显然他很认真。
“滚吧，再也不见。”
他不再看赵孟华，轻轻但坚定地挣开了赵孟华抱着他脚的手。
有些东西，碎了就再也拼不回来了。。。。。
路明非看着地上那摊越来越大的暗红，忽然觉得命运真是个拙劣的模仿者，赵孟华此刻的悔恨廉价得可笑，连那摊血都比他此刻的眼泪更真实。他此刻的经历与多年前电影院里的风光重叠，只是这次台下没有哄笑，只有死寂。
如果当年陈雯雯真的同意了会怎么样？路明非忽然想起诺诺来，想起她推开电影院的门，红色的头发在灯光下像一面旗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