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人日记与夜宴回国了首演前夕的对话2003(第1页)
《狂人日记》与《夜宴》回国了——首演前夕的对话(2003)
司马勤(以下简称“司马”):一年前,我们在纽约看到《夜宴》,现在《夜宴》回到中国来了。在美国公演后,乐评人认为作为音乐家的你以及你的作品,在中国是很难融于大众的,你是个独特的艺术家。我本人也认为,站在边缘,站在外面,你对中国音乐界的看法应该比较客观。你觉得美国乐评人的评论对不对?
郭文景(以下简称“郭”):大概对吧。
司马:《夜宴》和《狂人日记》所选择的主角都很特别。有一个美国的作家,名叫佛拉奈里·奥康纳(FlanneryO’or)曾经说过:唯有心灵有裂缝的人,才能让光透出来,照耀我们的生命。你好像也对“狂人”——有点神经病的人,特别有兴趣。是这样吗?
郭:我这两部歌剧的主人公都有点精神不正常。《夜宴》的韩熙载肯定在装疯,而鲁迅中的“狂人”,到底是真的疯掉还是清醒?这还很难说,也许他是最清醒的一个。看上去我两部歌剧中的主角都是疯子,其实不是。
司马:两个故事中的“疯子”,不管是真疯还是装疯,对故事的发展有什么影响?
郭:这不是对故事的发展有没有影响的问题,而是故事发展建立在这类“疯子”的行为上。
司马:两个主人公的命运在剧情中的发展是不一样的?
郭:是的。剧情的发展靠他们的行为推动,这毫无疑问。但我认为,问题的焦点还不在这些。他们所面临的问题全不一样。
司马:那么,不仅是面临的问题不一样,而且这两个人对问题的处理也不一样。
郭:对,目的也不一样。
司马:西方人欣赏《夜宴》这部歌剧会有他们自己的角度与观点。今天,这部歌剧要在中国首演了。你认为中国的观众会在这部歌剧中看到什么?
郭:从文字方面来讲,中国的观众可以看到知识分子在社会中应有的位置。从前我也谈过这方面的问题,就是国家、君主、权力的关系。而鲁迅的作品,主要还是和社会、文化的关系。我想中国的观众可能会比西方的观众更容易感觉到这些东西。
司马:西方观众不了解这个故事的背景,所以对他们来讲,故事是全新的。我为了看《狂人日记》这部歌剧,先看过英译本,才可以真正明白歌剧的内涵。但中国的观众就不一样。另一方面,西方观众对你的音乐语言很熟悉,但中国观众对你的音乐语言却不太了解。因此,更多中国观众希望观看歌剧,从而体验一种新鲜、独特的感受。你同意我的说法吗?
郭:对,这非常有意思!西方的观众,可能对这两个故事的文化内涵,没有中国观众体会得那么深;但对于中国观众来讲,他很容易体会故事文化、社会的内涵,但从音乐角度来讲,这两部歌剧是全新的。因为在中国的歌剧舞台上面,室内歌剧(ChamberOpera)是非常罕有的,可以说几乎没有,就连现代歌剧也不多见。去年演过一次《璐璐》,很多人(甚至一些专业歌剧演员)没看完整部歌剧,在下半场就离开了。
司马:我想你这两部中国题材的歌剧演出,不会遇上这种情形吧。
郭:我也相信,这两部歌剧不会遇上这种情况。即使声音是不熟悉的,但只要他了解剧本含意、明白主人公的处境,就有助于他掌握歌剧要表达的内容。
司马:在去年10月份的访问中,我们谈及你的歌剧在世界各地很受欢迎,也谈及你的作品在中国的一些情况,现在这些情况有否改善?
郭:其实没有很大的变化。我这两部歌剧今年10月份的演出,得益于北京国际音乐节的艺术总监余隆先生,因为他是国内少有的真正歌剧迷。说到这里,我突然想起你的第一个问题。美国乐评人认为我站在中国音乐的边缘,那他们是不是认为我并不能代表中国音乐的发展呢?我认为在中国,所谓主流并不一定能代表音乐发展的趋势。
司马:那么站在边缘又有什么好处?
郭:我想,应该是自由。站在中心,就会成为被议论的焦点。
司马:今年的音乐节里,你和你的作品不再站在边缘,而站在中心了。
郭:在中国,我主要还是以老师的身份活动、工作、生活,而不是以作曲家的身份。
司马:作为艺术家,你是喜欢关着门进行工作,还是会经常走出来推广、宣传自己呢?
郭:我当然是喜欢关着门进行工作(大笑)。我觉得,艺术创作极不易为,即使你一天到晚关着门坐在桌子前工作,也不一定能做出些什么。
司马:因为室内歌剧规模较小,所以可以包含其他音乐元素,而且可以做得很精致。
郭:我完全同意。
司马:那你是否会再写这类作品?
郭:这一次准备演出的经历告诉我,上演这类作品是很困难的,我不想再写。为了上演这两部歌剧,每天、每件事情都面临困难,像长征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