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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大唐气象(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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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大唐气象

隋唐时期是中国封建社会的极盛时期。这两个朝代从公元589年到907年,中间除隋末的战争、安史之乱和唐末的战乱外,其他时间都是较为和平的建设年代,所以,这个时期也是中国历史的辉煌阶段。

隋朝是一个短暂的朝代,但它却进行了开凿大运河等利在千秋的事业。

唐朝是一个非常开放的时期,特别是与西域的交流非常广泛,有许多西域人、朝鲜人和日本人在唐朝的朝廷任官职。唐朝的丝绸、唐三彩等,通过著名的“丝绸之路”运往西亚和欧洲,许多西域的物资和生活方式,也进入了中国。当时世界最大的都市是长安,可以称作是中世纪的世界都市。西域商人、传教的人等在长安建立自己的商号、居所,长安的汉人也把西域人的生活习惯引来,所以,当时就有人说长安满“胡气”。唐人的生活富足、宽松。那时没有宋以后的理学严格的规范,教坊、酒楼非常发达,教坊是一种以歌舞为主的娱乐场所,里边有来自西域和北部少数民族的乐器和音乐。唐代的民间音乐也非常发达,乐器的种类是中国有史以来最丰富的,有许多个皇帝都深通乐理,后宫佳丽则多懂乐舞。大家知道唐诗是汉语诗歌的高峰,这些诗歌在当时也都是能够唱的,叫唱诗或吟诗。教坊和各地的酒楼则是诗歌传诵的场所,往往一个诗人在长安写出的诗,不长时间就可以通过它们传诵到各地。

唐朝从公元618年到907年,近三百年,分初唐、盛唐、中唐和晚唐四个时段。这个时期,西方正在经历中世纪最黑暗的日子,相比较而言,唐朝人的日子可谓是天堂了。

唐朝也是书法艺术大发展的时期,初唐的欧阳询、褚遂良、柳公权,盛唐的颜真卿、怀素、张旭,把书法推向了最高峰。在这里面,有着中国文化对笔墨趣味的独特的领会和迷恋,极大地影响了中国的绘画。

隋唐的绘画,在许多方面都得到了长足的发展,在山水画、花鸟、禽兽、鞍马、人物、侍女和佛教壁画等题材方面,均有极大成就,主要形式是绢本设色卷轴和壁画,这个时期已经有了不少纸本卷轴画,可惜它们不耐岁月和风雨,都没有留存下来。

山水画虽滥觞于魏晋,却成熟于隋唐。我们前面说了,魏晋南北朝时期崇尚自然、隐逸山林的文人雅士们,促使中国绘画对自然、山水的欣赏,获得了真正的审美情趣。但把这种纯粹的审美情趣实现于对自然山水的把握和表达上,魏晋时期还远不成熟。看隋展子虔的《游春图》(图3-15),就会发现,展子虔画中的山水比起顾恺之画中的山水,要真实、自然,不那么古拙。它描绘的是人们在春光明媚时节踏青郊游的情景,画面中湖光山色,水波粼粼,人物或骑马或步行或站在某处观赏,虽然他们在画面中还没有小豆那么大,画家仍画得一丝不苟,细看很是生动。大家再比较一下魏晋南北朝时期画面中树木山石的画法,就会发现,展子虔的树木山石显得多么自然有趣,仿佛就是展现在你面前的山水一样,顾恺之画面中的山水却有些古怪。这幅画的敷色厚重典雅,画山水有了依稀晕染的笔意。

图3-15《游春图》

在顾恺之的《洛神赋图》中,自然山水还带有浓厚的、神秘的象征意味,自然世界在画面的空间呈现上显得不是很合理也不真实;在《竹林七贤》中,树木也是不自然的,而是象征性的。但在展子虔的《游春图》中,山水自然物象是以纯粹清晰的形象出现在我们的面前,供我们进行“畅神”观赏的,它的空间呈现毫无古怪之感,也没有“人大于山”的情况。所以,它显示了自然山水的被观赏化的进步。

展子虔的这幅《游春图》,是中国现存最早的一幅纯粹观赏性的卷轴画,也是现存最早的大师原作。

展子虔是一个由隋入唐的画家,被称作是“唐画之祖”,这主要是他把自然山水作为纯粹观赏的形象,以清晰的、稳定的空间呈现了出来,使自然物象脱离了原来平涂的平面,而进入到了以“澄明”的胸怀使物象以其自身的完整形式呈现的状态。这为唐代山水画打开了走向成熟的大门。

唐代的人物画,在中国绘画史的人物画中,是最丰富、最优美、最具神韵的,不仅体现了大唐气象,显示了中国人物画的最独特的魅力和创造性,而且是中国人物画的高峰。唐代人物画不仅在线描方面更趋成熟、流畅、生动,而且对人物的体态、神韵的表现等方面,把线描的表现力推向了极致。这些线描人物色彩鲜艳、笔触有力,显示了唐代画家在线描和用色上的独特魅力。

唐代的人物画,可分为道佛人物、宫廷人物和侍女画。

画宫廷人物,在初唐就已经获得了巨大的成就。唐太宗时著名画家阎立本、阎立德兄弟,是宫廷人物画的代表。其中,阎立本艺术成就最高。他在唐太宗时,类似于宫廷画师的地位。当时,唐朝初年,凡有凯旋、外国人朝贡、装点盛世之事,都命阎立本等图绘出来。阎立本曾奉诏绘制“凌烟阁功臣图”,以备唐太宗时时缅怀。这些画就是中国的肖像画。

阎立本的宫廷人物画,最著名的是《步辇图》;道佛人物也非常有成就,曾画过《三清像》、《行化太上像》、《维摩像》、《醉道图》等。

图3-16历代帝王图卷——司马炎

今存有相传为阎立本所画的《历代帝王图》一部分,共画了13个帝王,每个帝王一卷。其中有一幅为晋武帝司马炎的画像(图3-16)。这幅帝王画像,就可看出阎立本的“铁线描”是多么非凡、多么流畅稳健,充分显示了线描的造型力度。这幅画在设色上,也同样大胆,大块设色,红、黑、金黄三色与流畅、遒劲、有力的线条结合,显示出一种“有天下之志”的帝王神态和气度。画面中帝王的身体比例显得高大,两边的侍从却显得矮小许多。显然不合比例,这是为了凸显帝王的尊严和威仪。

在初唐的人物画中,还有大量墓室人物壁画。1960年发掘的唐乾陵的永泰公主墓、1971年发掘的乾陵章怀太子墓、懿德太子墓,出土了大量墓室宫廷人物壁画,主要表现唐朝宫廷生活的场面。它们既是高超的人物画,也是有重要历史价值的画面。据考古者说,当时打开墓室时,这些壁画色彩之鲜艳、明亮,让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被掩埋了一千多年的壁画。其中有几个画面非常有趣,如在章怀太子墓中,有一个侍女捕蝉的有趣场面,人物线条勾勒简劲、轻快、有力,生动地描绘了侍女们在树上捕蝉时嬉戏的趣味。

是永泰公主墓壁画中有7个侍女,她们体态丰腴,婀娜多姿,她们虽然个个都是“眉如卧蚕”,凤眼俏丽,圆润的鹅蛋脸,发髻高竖,脖颈丰盈,神情各异。人物的面部轮廓、身体的轮廓和罗裙的纹理,全都是用流畅、劲健的线条勾勒。可以看出,画家在下笔勾勒时毫不踌躇、迟疑,而是胸有成竹,是从整体着眼落笔的。画面也是大块平涂色彩,用了红、绿、黑、黄四色,构成了一幅艳丽、浓烈但又稳重的画面。可以说是唐人物壁画的精品。大家从这幅画中,也可直观了解到唐代侍女服饰、发型的不同类型。

但就章怀太子墓、懿德太子墓和永泰公主墓的壁画线条勾勒来说,最好的当是懿德太子墓和章怀太子墓中的壁画。这两个墓室壁画的线条更显简劲、稳健、干净,全都是从整体感出发落每一笔线条的,显示出了极高的艺术功力和审美趣味。章怀太子墓中的壁画则场面更为宏大,其中有两幅壁画,一是打马球的场景,一是狩猎出行的场景,都涉及几十个人物和鞍马,但人物和马在奔跑中的动态,被画家安排得井然有序,层次感极强,可见画家对宏大场面的驾驭能力。

再来看章怀太子墓中展现接见外国使者的礼宾图(图3-17)。图中是6个人物组成的礼宾行列,最前面3个穿唐服、戴冠冕的是唐鸿胪寺的官员,后边3个人是东罗马帝国、高丽和东北一个少数民族的使节。大家可以把这幅壁画中的线条与前面侍女画的线条进行比较,就会发现,这幅壁画的线条在落笔、用力等方面,显示出遒劲的笔力。人物的神态具有某种写实的特点。

图3-17章怀太子墓壁画——礼宾图

从这些壁画的线描人物画来看,阎立本的“铁线描”在当时是一种普遍的线条笔法。线条起到了造型、表情、传神的多种功能。铁线描的线条具有很强的涵盖力和综合力,它是对轮廓线、特征线的集中表现,因此,它可以忽略掉许多细节,使形体的特征在线条的勾勒中突出出来,形成了形和神的高度统一。

唐代道佛人物画,有许多高手,其中尤以盛唐的吴道子为最。

吴道子(685—758)是河南禹县人,本名吴道玄,信佛教,曾师从当时著名的书法家张旭、贺知章等学习书法。在绘画方面是一个多面手,人物、山水、花鸟、神鬼等类型,均有很高的造诣,被誉为“冠绝一世,国朝第一”。尤其在道佛人物画方面,他是唐代的代表画家之—。

唐代的佛教绘画,远不如魏晋南北朝时期繁盛,作品数量也没有那时多。但六朝时期的佛画,主要是从印度传入的风格和画法,未能与中国绘画的精神完全融合。唐代佛画,主要是能够把中国趣味与佛教义理熔铸在一起,使佛画真正具有艺术的价值。魏晋南北朝时的佛画,主要出自一种精神上的苦恼,所以,它们的画面显出一种苦闷的面貌,色彩中多有黑色;佛教造型,也多为形体瘦弱、面容消瘦,显出一种为苦闷所煎熬的精神状态。但唐代人却是精神昂扬、情感丰沛而快乐的,他们的苦恼不是“人生苦短”,而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泣下”类型的。唐人的生活态度是尘世的、怡悦的、充盈满足的,所以,他们的佛画也就改变了六朝时期的黯淡、苦闷,具有开朗、大度的精神气质;色彩较为明亮、爽利,佛像造型也显出圆润、丰腴之美,面容和形体都具有一种自身独立圆满的灵慧。在西方,只有到文艺复兴时期,宗教人物画中才显出人性之美。唐代佛像的这种精神,就是佛像中的“大唐气象”。

图3-18《观世音菩萨像》(绢本设色)

敦煌藏经洞中发现了一个绢本设色观世音菩萨像(收藏在英国不列颠博物馆)(图3-18),是一个独立的卷轴画,佛画中这类独立的、具有观赏价值的画传世不多。这幅画不仅线条流畅,而且观音菩萨可谓仪态大方,体态、面部神气和眼神都具有一种自持的宁静和灵慧。

吴道子的道佛画,世称集大成者。苏轼曾这样评论他的人物画:“道玄画人物,如灯取影,逆来顺往,旁见侧出,横斜平直,各相乘除,得自然之数,未差毫末;出新意于法度之中,寄妙理于豪放之外,所谓游刃有余,运斤成风,古今一人而已。”

吴道子在道佛画、人物画方面,主要是在线条上创造了一种“兰叶描”的画法,就是说他的画线条的笔法,呈现一种兰花叶式的线条形状。也有人称这种线条笔法为“莼菜条”式。这种画线条的笔法,能发挥庄重变化之趣,纵横劲拔,波折起伏,错落有致。此外,他把中国绘画的轮廓线勾勒的简劲、忽略细节的疏体画法推向了完善定型,即所谓“笔才一二,象已应焉”。在敷彩、设色方面,吴道子创造了“轻拂丹青”的方法,就是敷彩简淡。这种线条笔法和设色简淡,形成了中国绘画史上的“吴带当风”的“吴家样”。吴道子被称作是中国的“画圣”。

吴道子的人物画线条勾勒,形成了“吴家样”,在他之前的顾恺之、陆探微、张僧繇、曹仲达等人的线条笔法,则形成了“顾家样”、“陆家样”、“张家样”、“曹家样”。这些“式样”都是根据不同的线条笔法来总结的。可见线条笔法在中国绘画中的核心地位。

非常可惜,吴道子的画传世者不可得见,我们不能奇画共欣赏。

唐代人物画高手林立,王维、陈闳、张萱、周昉等,都可谓大家。其中,张萱和周昉是唐代仕女人物画的代表。

张萱,唐开元年间(713—741)的宫廷画家,今陕西西安人。画仕女与周昉齐名,他所画的贵公子、宫苑、鞍马,都堪称第一。他的仕女画,主要是表现贵族女性的闲散、娱乐的生活,如赏雪、望月、梳妆、弹琴、藏迷等场面。人物体态丰满,服饰艳丽,神情憨态可掬。他的仕女画在笔法上主要是创造了一种精勾细染、涂色清润的技法,是唐仕女人物风俗画的典型风格,并为以后的人物画开辟了新路。

张萱存世作品很难见到,有一幅《虢国夫人游春图卷》,历来认为是张萱仕女画的代表作,但它被断定为宋代摹本。题材是杨贵妃的三姊虢国夫人在众侍女和护卫的导引下,乘马郊游的场面,人物神态非常传神。另有一幅《捣练图卷》(图3-19),是北宋皇帝赵佶的摹本。这幅图卷宽34cm,长147cm,描绘了宫廷妇女加工白丝练的场面。加工白丝练的工艺过程依次为捣练、修织和熨烫。画面设色主要呈嫩绿、粉白和粉红,敷色虽然是平涂但已注重晕染的趣味。这些颜色通过仕女的服饰体现出来,可以看出画家的安排。画面分为三个部分,第一场面是捣练,四个仕女手持捣槌,围绕着一个木箱,形成了一种动态变化的场面;第二个场面,是两个仕女组成,其中一个坐在绿色的毯子上,手里在撤着丝线,另一个仕女则在修织白练;第三个场面,是四个女子在熨烫丝练,其中两个在把丝练夯直,另两个在用盛有烧红的木炭的铜熨斗在熨烫;另有两个小女孩,一个在钻着丝练嬉戏,一个在用扇子扇着木炭火盆。两个小女孩的神态都特别天真、可爱,是中国画中少有的画儿童的图景。四个熨烫丝练的女子,也是按照有规律的布局侧向不同的方向,以构成画面的变化和韵律感,与第一个捣练的场面相同。

图3-19《捣练图卷》(绢本设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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