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剑影流光杀机伏(第4页)
裴衍抬眼朝眼前沉冷却又神情温和的女子看去,问道:“怎么了?还有事?”
掠影想到方才裴清懿异于平常的行为,却又觉那或许是三小姐长大了,随即心念一转,笑了笑,看着他仍旧挂着绷带的胳膊,问道:“没有,只是想问问,少主的伤还未好吗?”
裴衍听她这么问,释然一笑,懒懒地抬了抬胳膊,朝她道:“好了,不过是诓一诓阿宁,若非如此,她怎么会因为愧疚对我和颜悦色?”说完连他自己都笑了。
不想他堂堂裴国公府的二少爷,御林军统领,皇后娘娘的亲弟,竟沦落到为讨一人关心,需要用苦肉计的地步。
掠影一愣,笑如温玉,道:“少主对熙宁姑娘如此上心,有朝一日她一定会接受的。”
一向自信的裴衍,听到掠影这句话时,眼内却难得地闪过一丝落寞,道:“阿宁不是一般的女子,若是为她受伤会得她眷顾,我把命给她都成。可是我若真把命给她了,也许她就不稀罕了。”
掠影又是一怔,忽然感觉心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缓缓流动着。
她站在门口,望着屋内的男子,旁人不知,可她知道,平日里活在嬉笑之下的少主,心中怀着一颗凌云之心。她之所以如此忠于裴氏一族,不只是因为裴氏给了她一个栖身立命之所,更是因为这个将她从火坑里救出的人。
那年她被亲人卖给人贩子,流落青楼,遭人毒打,是少主的出现,让她从绝望又暗无天日的人生中,看到了活着的一丝希望。
他将她带出青楼时问她:“有一个地方可以让你再也不用受人欺辱,你愿意去吗?”
她说:“我的命是你救的,你让我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即使是让我杀人,只要我能做到,我就一定会替你办到。”
她记得那时裴衍面上的笑容,像是一道光,将她的整颗心都照亮了。
他笑着反问道:“我长得如此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看着像杀手头头吗?”
掠影笑了笑道:“少主当局者迷,熙宁姑娘若是知道你诓她,以后定不会再信你了。少主不如见好就收,免得节外生枝。”
裴衍听着掠影的话,想到叶熙宁如果得知真相,知道他与李微吟联手骗了她,不知道该有多生气。
他敛去面上惆怅的神色,朝掠影笑道:“你们几个人里,就属你最聪明、仔细。”
白衣轻扬的女子温婉地笑了笑,转身跨门而出。
屋子里不断有人将一盆盆的血水端出来,李微吟好不容易将陆澈的血止住,又替他清理了伤口。
叶熙宁几乎是屏息看着李微吟救治陆澈,又听李微吟吩咐道:“阿宁,将他的上衣脱了,伤口粘着衣服不好。”
平日里镇定冷静的女子,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止不住地颤了颤。
因陆澈的整个肩胛骨伤得极重,叶熙宁只能将他身上的衣服用剪子剪开,当她将那一件被血染得乌黑的灰色衣衫脱下时,才发觉自己的手竟然一直在发抖。
李微吟看见叶熙宁脸色有些苍白,眼波里流露出隐晦的无助和慌张。
她将叶熙宁眼底的情绪,看得清楚。
无论这几年里,眼前沉默寡言的女子,表现出多少冷漠,终究在这生死关头,隐瞒不住自己的一颗真心。
李微吟的手指微微握紧,在看出叶熙宁对陆澈余情未了之时,心中说不出是怎样的感受。她只知道叶熙宁做事比一般的男子更为干净利落,如今却显得犹豫不决。而这一场复仇里,她始终未曾尽心,也无法体会到叶熙宁的恨和挣扎。
她想象不出他们之间那近两载时光的相处,给了叶熙宁多少美好的回忆,才让叶熙宁即便隔着血海深仇,依旧不忍面对他的生死。
穆东亭回到丞相府时,满身褐色的血,甚为狼狈,吓得府上的人以为他受了什么重伤。温韶筝得知的时候,穆东亭正替陆澈收拾着衣物,在她得知他身上的血是来自陆澈时,几乎要昏厥,说什么也要跟着一起去裴国公府。
待他们一起赶至裴国公府时,李微吟正与叶熙宁准备以钢针固定陆澈被击碎的骨头,再替他缝合伤口。此时除了叶熙宁,所有人都被关在了屋外。
等待的时间,极其难熬。好几次温韶筝忍不住要冲进屋去,都被穆东亭拦住了,即便他也很是担忧,但还是劝说她道:“韶筝,李姑娘是静慈法师的徒弟,她若是救不了相爷,恐怕连宫中的御医都束手无策了。”
温韶筝心知李微吟医术了得,为了陆澈也只能在外等候着。
叶熙宁取了匕首,用烈酒消毒之后,看着陆澈的伤口,那伤口虽只有刀口大小,然平西王用刀之力极大,那一刀直穿肩胛骨,将陆澈肩膀的骨头悉数震碎。
饶是叶熙宁这般从前久经沙场的人,见到如此伤势,也不忍相看。
看着昏迷不醒的陆澈,她竟有种不忍下手的感觉。
李微吟似看出叶熙宁的心神不宁,沉静的眸光看着她,郑重地道:“阿宁,若是你不动手,陆澈这一条手臂或许就这样废了。”
叶熙宁心神一震,陆澈这样高傲的人,若是知道自己的手废了,不知会怎样?
见她神色犹疑,李微吟沉默地看着她,终究开口又唤了一声“阿宁”,提醒她动手。
叶熙宁蓦然一震,深深地看了李微吟一眼,心中的情绪难言。片刻的静默之后,她才将目光落至躺在**的陆澈。
她握着手中的匕首缓缓靠向他的肩头,将他的肩头划开。因李微吟替陆澈上了麻沸散,此时陆澈未有什么反应,可肩头刚止住的鲜血,又瞬间喷涌而出,将她一双素白的手染得通红。
叶熙宁的呼吸一滞,几乎能感受到自己的心和手一样,颤了颤。她定了定心神,不让自己分心,将他肩头的皮肉割开,那肩头的骨头几乎断裂,看得她连呼吸都困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