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2页)
绑好橡皮筋之后,她拍了拍自己的双颊,拧开水龙头把脸凑上去一阵猛冲,哗哗的水声盖住了我和常蕾蕾夸张的狂喘,也盖住了她轻盈的呼吸。色彩斑斓的水流顺着她的下巴尖奔腾到洗手台的水池里,汪成一片多姿多彩的小湖泊,又愉悦的踩着拍子打着旋儿的汇聚到出水口。
我和常蕾蕾不敢去打扰她,怕她脸一抬手一捋水珠子露出来一张没有五官的面孔。虽然大白天这么明目张胆活动的鬼应该不多见,何况她还那么好心的救我们出了困境,可我们还不想这多少多少亿分之一的奇迹当场应验在自己身上。
她还是忙碌完了,用手拨拉着湿成缕的刘海横在我们俩面前,认真审视我们的存在。我不得不和她对看。还好,长相颇为精致,右边眼角有一颗鲜红痣印,灿烂如一粒红豆,那脸孔是让普通人能一眼看上去就归类为美女的那种。
“有没有卫生纸?”她笑着问,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白牙。
“有,有。”我慌乱的答应着去翻口袋,却没有找到。常蕾蕾也跟着一阵子手忙脚乱,找到了皱巴巴的一团,递过去。
她丝毫不介意,大喇喇展开纸,朝脸上倍儿豪迈的一抹,本意是想要擦干,谁知道白花花的卫生纸屑屑乱蓬蓬粘了一脸。她呸呸吐着小声咒骂,哀怨的往下撕扯。
终于笨拙的扯吧干净了,才注意到衣服也脏了,这是无可厚非的。白色本身就易脏,何况从那种灰尘满天的场景里奔逃。她鼓着腮帮子想了想,很麻利的把那件T恤当场脱了,甩了甩,翻成背面,三两下蹭蹭套上。这一串极其爷们的动作把我和常蕾蕾惊得目瞪口呆。光天化日!洗刷间的门没有关!还当着俩陌生人,虽然同是女生!
“你,叫什么名字?”她指指我。
“唐,唐果。”我战战兢兢的回答。
她点了点头,把反穿的T恤往下拉了拉,掏出支口红来,在卫生间的镜子上面龙飞凤舞的写了一串号码。她扭头跟我说:“再见,我叫陌晓白。”她啪啪敲着镜子上的数字丢了句,这是我电话。转身,蹬蹬踩着那双扎眼的小靴子跑了。
“这女孩够酷的,偶像!”常蕾蕾兴奋的喊。
我惊魂未定,故作轻松的笑笑,拉着常蕾蕾往外走。
楼下围追堵截的记者群不知道什么时候散掉的,同时撤走的还有张辰逸,从他班主任那里得知,他这次请假时限是三个星期,不太长也不太短的一段日子。我很是失望的叹了口气,在常蕾蕾的安慰声里伤感不停。
02
再遇见陌晓白是几天以后的事情了。
在那几天里我的情绪极为低落。我写了很多日记,写我和张辰逸曾经一起过往的点点滴滴,很多久已不翻阅的小细节都被折腾出来,静静温习一遍。常蕾蕾说的没错,失恋的必经历程,就是要在回忆里活一阵子。
可是写了那么一摞日记,听着梁静茹温吞的悲伤小情歌哭泣了一段时间之后,我忽然发现原来我们之间的甜蜜那么少。我们的爱情,始于初三临毕业,终结于高一下半学期,才半年而已。以至于我去缅怀这段小爱情的时候,舍不得也放不下的片段少之又少。而那些少之又少的片段,再回忆了一遍又一遍之后,像一道连续吃了整月的美味佳肴,有些疲倦了。
这让我有些莫名其妙的担心,就好像要失去张辰逸和这些日子一样。
假如说,我连续吃一个月同一种口味的巧克力糖,我也会开始厌烦这种糖的甜美味道么?不可能吧,我那么爱吃糖,从小到大,都戒不了。我对张辰逸的爱,不可能还比不过一颗糖吧?
我在那本日记的中间一页写了这么一句话,打了一连串的问号,不敢再想下去。
我决定不再写日记,不再故意去回想。那我就必须要为自己找另外一件事情来转移注意力。就是去画室学画。
我记得我曾对张辰逸说过,在他出现之前,我的生命里有两件事情不能丢弃,一样就是我的糖,另一样就是画画。在他消失之后,我还要靠这两件事情来疗伤。
我挑了个星期天的下午背着画夹去学校画室。
去之前我给常蕾蕾简单打了个电话,问她陪不陪我一起。当然我知道问也是白问,她对画画向来提不起任何兴致。
果然她说:“啊啰啰,果果,你自己好好加油喔!我还是窝在宿舍里听听歌看看小说顺便做个面膜养生比较好。画画那种事情,枯燥啊,枯燥死。”
她扯着嗓子尖叫。谁说的艺术都是相通的?她那么喜欢唱歌的一个人,对画画却这么的避之不及。
“那我只好自己去了。”我不想再对她做任何说服和鼓动。
“去吧去吧,早点忘记张辰逸那个混蛋也好!多想多受伤!我支持你!挺你喔,么么!”她的立场再度风雨飘摇。典型墙头草。我说忘不了张辰逸的时候,她跟我说和我同一阵线争取到底!我现在决心要把张辰逸在一边放一放,她又这么没心没肺的宣告说早忘早好?好啦好啦,不管她是不是坚定,都是在支持我的一切决定。原谅她。
“我从画室出来打给你,晚上一起去我家吃饭。”我跟她说。
“好,告诉阿婆,烧我最爱吃的糖醋鱼——”最后糖醋鱼这三个字我们俩说的异口同声。说完在电话两头默契大笑。
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有这样一个零距离的闺蜜真的很窝心,像肚子里的蛔虫,知晓你的心事,洞悉你的想法,关心你的一颦一笑。好像影子般,不离不弃。真好。
然而那天的画室之旅却是劫难一场。
我闷头踩上四楼的最后一阶阶梯,仰头就看见了陌晓白。戳在我们画室门口,戴了绿色BOBO头样式的假发,肥硕男式彩条衬衣,红色洞洞打底袜,黑色铆钉鞋,张牙舞爪好像一只彩蝙蝠。脖子里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安宁安宁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字不怎么好,但旁边画了两只可爱无比的米老鼠,很招人喜爱。还挂了个哨子,她喊上一会口号就吹上一阵,情绪高昂的狠。
周围围了一群画室的同学,大部分是起哄看热闹的,加油打气的也有,纯属路过围观打酱油不明真相的群众也有。
我不想打扰她的正经事,沿着墙根一路往画室小心翼翼的蹭。
“唐小果,唐小果。”她眼睛够尖锐,举起一只胳膊冲我挥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