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第1页）
暮春的山风裹着松针的凉意，漫过青竹掩映的溪云村时，三个穿着短打、腰挎弯刀的男人正堵在村口老槐树下，为首那人三角眼扫过李阿婆篮子里的半筐新采蕨菜，语气带着刻意压下的凶戾：“老人家，问你个事——山上住的苏景行师徒，你可知晓他们具体在哪处？”
李阿婆手一抖，蕨菜叶子落了两片在泥里。她抬头瞅着这三人袖口隐约露出的黑布——那料子滑得不像山里人穿的粗布，再看他们脚踩的皂靴沾着新泥却没半点草屑，心里早有了数。她弯腰慢吞吞捡着菜，声音含混：“苏先生？啥苏先生？俺们村就这么几户人，都是种苞米的，没听过这名号哟。”
“装什么糊涂！”旁边个瘦高个上前一步，手按在刀柄上，“有人看见他常来村里给人瞧病，你能不知道？”
这话刚落，扛着锄头从田里回来的张叔就接了话：“几位客官怕不是找错地方了？俺们村就王大夫会瞧个头疼脑热，哪来的苏先生？再说这山里头岔路多，许是你们瞅错人了。”他说着往李阿婆身边挪了挪，暗中用胳膊肘碰了碰她，眼神示意她快进屋。
三角眼盯着两人躲闪的神色，心里的火气首往上冒。来时柳承业特意交代，苏景行在这村里积了不少德，村民十有八九会护着他，可他没料到这些老骨头竟这么油盐不进。他余光瞥见不远处晒谷场上，两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年轻汉子正帮着吴婶翻谷子，那动作利落得不像常年干农活的，转念一想柳承业说的“村民都是老弱”，顿时没了耐心，伸手就去推李阿婆的肩膀：“老东西别给脸不要脸！再不说，我把你这破篮子掀了！”
“住手！”
晒谷场上的两个汉子几乎是同时冲了过来，左边那个叫阿武的，伸手攥住了三角眼的手腕，力气大得让对方“哎哟”一声。他脸上还带着刚帮吴婶筛豆子沾的粉末，语气却冷得像冰：“有话好好说，推老人家算什么本事？”
三角眼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暴露身份，只能硬撑着喊：“老子问个路关你屁事！这老东西故意装傻，我教训她怎么了？”
“问路？”另一个叫阿力的汉子抱起胳膊，指了指他们腰上的弯刀，“哪有问路的人带这么利的刀？还穿得这么整齐，怕不是来山里偷猎的吧？俺们村的规矩，外乡人不能随便动村里的老人，你今天要是敢碰李阿婆一下，俺们就去镇上报官！”
这话戳中了三角眼的软肋——他们是来抓人的，可不敢惊动官府。他用力挣开阿武的手，甩了甩发麻的手腕，恶狠狠地瞪着两人：“你们少多管闲事！再拦着，别怪我们不客气！”
阿武刚要反驳，就被阿力拉了一把。两人对视一眼，都想起萧彻“不到万不得己不许暴露身份”的吩咐，只能忍着气往旁边让了让。可三角眼这伙人却得寸进尺，故意在村里晃悠，见人就拦着问，语气一次比一次冲，连给孩子喂奶的妇人都被他们堵在门口盘问，吓得村里的狗叫个不停，原本热闹的村口渐渐没了人影，家家户户都悄悄关了门，连窗户都掩上了半扇。
阿武和阿力躲在柴火垛后，看着这伙人把村子搅得鸡犬不宁，拳头攥得咯咯响。阿武压低声音：“这群人太过分了，再这么下去，村民都要被吓坏了！”阿力咬了咬牙：“先别冲动，咱们先把消息传回去，等靖王殿下的吩咐。”说着从怀里摸出个小小的竹管，里面塞着写好消息的纸条，往天上一抛，一只灰鸽扑棱着翅膀，转眼就消失在云层里。
此时的靖王府书房，烛火正明。林墨拿着刚从信鸽腿上取下的纸条，脸色凝重地递到萧彻面前：“殿下，溪云村那边出事了。皇后派来的人在村里盘问苏先生的下落，村民不肯说，他们就故意刁难，还差点对老人动手，影卫出手阻拦，没暴露身份，但村里现在人心惶惶。”
萧彻捏着纸条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泛白。他原本正看着桌上堆着的奏折——那是皇上交办的江南水患赈灾事宜，他本想尽快处理完，再亲自去溪云村看看苏清欢，可没料到皇后竟这么急不可耐。“这群人竟敢动村民……”他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眼底的寒色几乎要溢出来，“影卫那边有没有说，皇后的人有没有找到苏先生的住处？”
“暂时还没有，”林墨连忙回道，“苏先生住的地方在山深处，村民都没去过，皇后的人只在山脚下打转。但影卫说，那伙人似乎没打算走，看样子是想长期搜寻。”
萧彻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他想起苏清欢上次在京城时，抱着糖葫芦笑起来的样子，又想起她对着玉佩发呆的模样，心里的担忧像潮水般涌上来。“不行，不能等。”他转身看向林墨，语气斩钉截铁，“你立刻传信给影卫，让他们加派人手，务必看好苏先生和清欢，若是皇后的人敢往山上闯，不必顾忌，首接动手！另外，赈灾的奏折我今晚就批完，明日一早，我亲自去溪云村。”
林墨刚应下“是”，就见萧彻又补充道：“告诉影卫，保护好村民，别让他们再受惊吓。那些老人孩子，经不起折腾。”
而此刻的坤宁宫，烛火摇曳，映得皇后柳氏的脸一半明一半暗。她捏着手中的密信，眉头拧成一团：“你说什么？村里有两个人拦着咱们的人，还敢跟他们叫板？”
站在下方的柳承业躬身回道：“是，派去的人说，那两个汉子看着像村民，可身手利落，不像是常年种地的。不过他们也没动手，就是用报官的话吓唬人，想来也就是些护着苏景行的村民罢了。”
“村民？”皇后冷笑一声，把密信扔在桌上，“我早就打听清楚了，溪云村的年轻人要么去镇上做工，要么去城里当兵，剩下的都是些老弱妇孺，哪来的能跟咱们的人叫板的汉子？”她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恐怕……是靖王那边的人动了手。”
柳承业脸色一变：“您是说，萧彻己经派人去保护苏景行了？那咱们的人岂不是很难得手？”
“难也得办！”皇后的声音陡然拔高，“苏景行师徒是萧彻的软肋，只要抓住他们，还怕拿捏不住萧彻？现在萧彻没亲自去，说明他还被公务缠着，咱们得趁这个机会动手！”她看向柳承业，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你立刻传信给下面的人，今晚就行动！别在村里浪费时间，挨家挨户搜，搜不到就往山上找！我就不信，他们还能躲一辈子！”
柳承业犹豫了一下：“可山上林深路险，咱们的人不熟悉地形，万一……”
“没有万一！”皇后打断他，“找不到苏景行，你们就别回来见我！”
柳承业不敢再反驳，只能躬身应下，转身匆匆去传信。皇后望着他的背影，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眼底闪过一丝狠厉：萧彻，这一次，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护得住你的心头宝。
而山深处的竹屋，苏清欢正坐在院子里，手里拿着萧彻送的玉佩，借着月光轻轻。沈砚端着一碗山楂羹走过来，把碗递到她面前，语气带着点酸溜溜的：“又对着这破玉佩发呆？萧彻有什么好的，值得你天天想他？”
苏清欢接过碗，抿了一口，笑着说：“阿砚，你别这么说，萧彻是个好人，上次在京城还帮过我们呢。”她抬头看向山下，隐约能听到村里传来的狗叫声，眉头微微皱起，“今天村里怎么这么吵？下午李阿婆送菜来的时候，还说有外乡人在村里问东问西的。”
沈砚脸色一沉：“师傅说了，那些外乡人不对劲，让咱们最近别下山。你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出事的。”他说着，握紧了腰间的短刀——那是苏景行特意给他打造的，用来保护苏清欢。
苏清欢点了点头，可心里却莫名有些不安。她不知道，一场针对他们的危机，正在夜色中悄悄逼近，而远方的靖王府里，有个人正为了护她，连夜处理公务，只为明日能尽早赶到她身边。山风越来越急，竹屋周围的竹林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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