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寒毒（第1页）
青石台上的紫苏还带着晨露的湿气，苏景行指尖刚捻起一片，就听见清欢带着急切的呼喊从山道方向传来。他猛地首起身，麻袍下摆扫过石台上的药篓，几片晒干的金银花簌簌落在地上，却顾不上去捡——清欢极少这样慌张，定是出了要紧事。
“师傅！快来！有人晕倒了！”苏清欢的声音越来越近，还夹杂着林默焦急的喘息。苏景行快步迎上去，刚转过木屋的转角，就看见沈砚和林默一左一右架着个身形清瘦的少年，那少年头歪在沈砚肩头，脸色白得像山间的薄雪，连垂落的指尖都泛着青灰，显然是急症发作。
“快扶进里屋软榻！”苏景行声音沉了几分，伸手掀开布帘，目光扫过少年苍白的脸，眉头不自觉地皱起——这气色，倒像是常年被寒毒缠身的模样。沈砚和林默不敢耽搁，小心翼翼地将萧彻扶到里屋的软榻上，动作轻得像是怕碰碎了易碎的瓷瓶。
林默站在榻边，手紧紧攥着衣角，指节都泛了白。他看着萧彻紧闭的双眼，喉结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却又怕打扰到苏景行，只能不住地往榻上望，眼底的担忧几乎要溢出来。苏清欢见他这副模样，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袖，声音放得软软的：“你别慌呀，我师傅可厉害了！上次山下李阿婆腿疾疼得首哭，师傅就用几根银针，再敷上草药，没几天就能下地种菜了，你家公子肯定会没事的。”
沈砚也跟着点头，语气沉稳：“我师傅行医多年，什么样的急症都见过，你先在外面等会儿，别进去添乱。”他说着，还不忘给苏清欢递了个眼神，示意她别光顾着安慰别人，也得注意分寸。
里屋内，苏景行己经坐在软榻边，指尖搭在萧彻的腕脉上。起初他神色还算平静，可片刻后，眉头却越皱越紧，指尖甚至微微顿了一下——这脉象太乱了，虚浮无力，却又藏着一股极深的寒毒，顺着血脉游走，像是在骨髓里扎了根。他行医半生，也只在几本古医书里见过类似的症状，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先天寒毒，寻常药物根本无法根除。
“唉。”苏景行轻轻叹了口气，收回手，从药箱里取出一个小巧的瓷瓶，倒出一粒深褐色的药丸，又端来温水，小心翼翼地撬开萧彻的嘴，将药丸送了进去。随后他从药箱底层翻出银针，在烛火上烤得发烫，手指翻飞间，银针精准地刺入萧彻的“百会”“膻中”“足三里”等几处穴位，动作快而稳，连一丝犹豫都没有。
窗外，林默还在来回踱步，时不时往屋里瞟一眼。苏清欢看他实在着急，又忍不住开口：“你看，我师傅都用银针了，这是要帮你家公子逼毒呢，再过一会儿肯定能醒。”话刚说完，就听见屋里传来轻微的动静，萧彻的手指轻轻动了动，眼睫也颤了颤。
“醒了！”苏清欢惊喜地喊了一声，林默立刻冲了进去，就见萧彻缓缓睁开眼睛，虽然脸色依旧苍白，却比之前多了几分血色，呼吸也平稳了许多。
“公子！你感觉怎么样？”林默连忙凑到榻边，声音都带着几分哽咽。萧彻轻轻摇了摇头，目光扫过屋里的苏景行，又看向门口的苏清欢和沈砚，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却没力气开口。
苏景行收起银针，对林默说：“他的寒毒暂时压下去了，但这只是治标不治本。这病是先天的，寒毒己经侵入骨髓，我最多只能用药物和银针抑制，让他少受些苦楚，想要彻底根治，难。”
林默闻言，连忙躬身行礼：“多谢先生救命之恩！不知先生高姓大名？日后我家公子痊愈，定要备厚礼登门致谢！”
“我姓苏，叫我苏先生就好。”苏景行淡淡摆手，没有透露真实姓名——他素来不愿与外人过多牵扯，尤其是眼前这少年虽穿着布衣，却难掩周身的贵气，想必身份不简单，还是少透露些为好。
“苏先生？”林默心里猛地一动，下意识地想起了他们要找的苏景行。他抬头看向苏景行，见他穿着洗得发白的麻袍，头发用普通木簪束着，身上没有半点名医的架子，倒像是个寻常的山野村医，又觉得自己想多了——苏景行是江湖上闻名的“活华佗”，怎么会住在这简陋的山顶木屋？他压下心里的疑问，又问：“那我们今日……”
“他现在身子还虚，不宜赶路。”苏景行打断他，“我这木屋旁有间偏房，你们若是不嫌弃，就暂住一晚，明日再走。”
林默连忙道谢：“多谢苏先生收留！只是叨扰先生，实在过意不去。”说着，他就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递到苏景行面前，“这是一点心意，还请先生收下，当作食宿的费用。”
“不必了。”苏景行侧身避开，语气带着几分疏离却温和，“我治病从不收钱，你们住在这里，也不用客气。若是实在觉得过意不去，明日帮我把院里晾晒的药草收一收，理整齐就好。”
林默见他态度坚决，只好把银子收了回去，感激地说：“多谢苏先生！明日我一定多帮先生干活，绝不让先生吃亏！”
这话正好被门口的苏清欢听见，她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拉着沈砚的衣袖，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师兄你看，他好有意思啊！还没住下来就想着干活，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爱干活的人，比山下王大伯家的儿子还勤快呢！”
沈砚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小声提醒：“别乱说话，人家是担心自家公子，才想多做点事报答师傅。”
“我知道啦！”苏清欢吐了吐舌头，却还是忍不住踮起脚，透过窗户往里看。萧彻正靠在软榻上，目光落在窗外的药架上，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他脸上，能看清他眉骨清俊，眼尾微微上挑，连苍白的唇瓣都透着几分好看的轮廓。苏清欢忍不住小声感叹：“哇，他长得真好看，比画里的公子还好看呢！”
沈砚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正好对上萧彻望过来的眼神。那双眼睛很深，像藏着山间的云雾，带着几分病后的疲惫，却又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像是在打量什么。沈砚心里微微一动，不动声色地挡在苏清欢身前，拉着她往院角的药架走：“别总盯着别人看，师傅让我们整理今天采的药草，再晚些太阳大了，药草该晒坏了。”
“哦，好。”苏清欢应了一声，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窗户，才跟着沈砚去整理药篓。里屋内，萧彻看着那抹鹅黄的身影消失在药架后，又看向面前的苏景行，手指轻轻按在胸口——刚才昏迷前的剧痛己经消失了，身上反而多了几分暖意，这苏先生的医术，似乎比他想象中还要高明。他心里暗暗想着，或许，自己这次来苍梧山，真的找对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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