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日记里的线索(第2页)
“他可喜欢听歌了,上警校时不好好吃饭,钱都干这个了。”说着,马志友摩挲着从下层书柜找出的一个像是电脑键盘类的设备,像宝贝一样放到了怀里。林美纶茫然地望着马志友,想不起这个看上去有些熟悉的东西叫什么。直到身后的牛智飞提醒,林美纶才想起,自己很小的时候曾经在别人家看到过大孩子玩,好像是一种叫学习机的古老电子设备。
“这是我给他买的小霸王学习机,我们用它一块儿练打字。”马志友的话解开了林美纶的疑窦,这东西果然是学习机,只听他继续平静地说道,“我们单位那时候也让学电脑,我们这些老同志就是不行,还得儿子教我。我们都练五笔,他打字可快啦。”
说着话,老头竟然背起了五笔的字根:“王旁青头兼五一,土士二干十寸雨。”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背诵道,“你拍一,我拍一,小霸王出了学习机;你拍二,我拍二,学习娱乐在一块儿;你拍三,我拍三,学习起来很简单;你拍四,我拍四,包你三天会打字……”
除了马志友苍老的声音,屋子里安静极了,三人的呼吸似乎也随着时间逐渐凝固起来。马志友面无表情地盯着林美纶,时而转过头望一眼牛智飞,又缓慢地进入自己的回忆当中:“……你拍八我拍八,学习娱乐顶呱呱;你拍九我拍九,二十一世纪在招手。”他舔了舔嘴唇,似乎有些意犹未尽。
“要是我儿子还活着,我孙子恐怕比你们小不了几岁。”马志友长长地叹了口气,语气似有无尽悲伤,表情却还算恬然,“可惜他让文辉、赵保胜害死了。”
“您怎么能确定就是文辉和赵保胜干的呢?”林美纶终于问出了心中深藏已久的疑惑。马志友怔怔地望着她,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迟疑了很久他才重新开口,声音有些嘶哑:“去……年我老伴临死的时候,把这本日记交给我,那时候我才知道这件事的全部经过。”
原来李玉英这人天性少言寡语,偏偏心思重、想得多,有什么事宁愿自己拿主意,也不愿和人商量。自儿子死后,本就不爱说话的她更是不怎么开口,有时候几天都不和老马说一句话。老马做了饭,她也不怎么吃,至多喝一点水,整天都在写日记,却是写了撕,撕了再写,不让任何人看自己写了什么。
有天马志友一个战友来家聊天,说起和季宏斌熟悉,后者当时与文辉、赵保胜以及孔自强被合称为“怀志四害”。于是李玉英托人把季宏斌找来喝酒,又送了他不少烟酒。
几番下来,季宏斌放松了警惕,有次酒后失言,提起文辉。他说,曾经听文辉说自己干过上百个女人,其中还有县里的选美冠军。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玉英立即想到了这个选美冠军就是曹芳,便约来那个当警察的战友找季宏斌对质,谁知道这家伙第二天就改了口,怎么都不肯承认。
本来大家都以为这事就过去了,谁知道过了一阵子,跟着文辉干工程的季宏斌和孔自强都被调到了内蒙古的工地上,接着就听到季宏斌已死、孔自强失踪的传闻。
说到这儿,马志友把日记本托起来,轻轻地拍了拍封皮儿:“林警官、牛警官,你们说这世界上的事情有这么巧的吗?季宏斌、孔自强本来都和文辉是发小儿,却在季宏斌失口传出文辉的事引起我们注意以后,没几天一个死、一个失踪,这不能不引起我们的怀疑啊。”
林美纶点了点头,没有立即回答马志友,其实她心里也觉得这事比较蹊跷。这几年苇楠集团做慈善事业很成功,文辉也获得了很多荣誉和头衔,但他的过去并没有因为他的大力清洗而完全消失,最起码在公安局有两个案子一直把他列为重大嫌疑人,其中之一便是马硕、曹芳的失踪案。
“林警官、牛警官,求求你们帮帮我儿子吧。从这个季宏斌查起,一定能把文辉杀人的证据找出来。”马志友再一次跪在了林美纶面前,“帮帮我吧,林警官,我知道孔自强藏在那里,他一定知道事情的真相。”
(2)
早上,李伟坐在专案组办公桌前一杯接一杯地喝茶,面前的烟灰缸里堆满了小山一样的烟头,脚底下扔着几个空烟盒。来来往往的干警都忙忙碌碌地从他身边经过,对此都视而不见。
李伟时而忧郁地打量着面前的每个人,时而低下头大口喝酽茶,他身后不远,汪红正和内勤李妍妍低声交流着什么。
李伟歪过头,冲身后喊了一嗓子:“小汪,帮我把蓝韵的材料取过来。”汪红愣了一下,随即答应着跑到房间角落,从另外一张桌子上将早已经装订好的资料拿起来,正要过去时,董立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
董立从汪红手里接过材料,示意她离开,径直走到李伟面前,将资料丢到桌子上,很不满地说:“我说你小子今天怎么啦,有完没完?还抽上纸烟了,你的电子烟呢?”
“三点钟烟弹就抽完了,这条烟还是从侯培杰宿舍顺过来的呢。”
李伟说着又取出一根烟,自顾自地点着抽了两口。董立无奈地望着他:“我不是不让你去,问题是你得看看什么情况。”说着他拿起桌上的一份打印文稿,在李伟面前晃了晃,“你看看蓝韵的化验结果,这几种药都是什么?喹硫平、拉莫三嗪、文拉法辛、安非他酮、右旋苯丙胺,尤其是后三种药,剂量都超出了医嘱用药标准,典型的自杀嘛。”
“这药名太难记了,我听不懂。”李伟干脆利落地回复道。
“听不懂可以查,外网查不到可以先在内网上学学。你看看这结果,还不能说明问题?”
“蓝韵的案子我主要负责,就算她是自杀,也得把所有的疑点搞清楚。”李伟很不客气地站起身,“蓝韵死前的动作很奇怪,况且她发给于亮的那组数字,如果用九宫格输入法打出来正好是‘我手机里有’这几个字。”
董立哼了一声,将手中的资料丢到桌子上:“既然已经证实蓝韵有抑郁症,那她做出这些动作就不奇怪。再说那串数字也不能完全说就是这几个字,只是你们的猜测嘛。”
“所以才要查清楚。据于亮说,蓝韵应该还有一部手机,而蓝韵在死前很有可能将什么线索留在了那部手机上。”说到这里,李伟停顿了一下,“这事既然领导交给我了,那我就必须干到底。”
“行吧,蓝韵的案子我不干涉。请你现在把注意力转移到曹麟身上来,我们现在需要更多的线索。”董立冷冷地说道。
“小林呢,线索找她要,她不是去查马志友了吗。”李伟诧异地问道。董立白了他一眼,拿起打火机低头点烟,并未回答。李伟就这样望着他,足足抽了两口烟才悠然转过头,脸色着实不善:“和牛智飞去嘉信了。”
“嘉信?”李伟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片刻才问道,“泽中省的那个嘉信市吗?”他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泽中省在长江以南,距离塞北市有两千多公里,无论如何他都想不出什么理由能让林美纶千里迢迢地连夜跑那边去。
董立转身离去,神色冷峻。李伟讨了个没趣,心下有些懊恼,不知是由于林美纶没和自己打招呼就跑去嘉信,还是董立那冰冷的态度,反正心里不太舒服,多少有点后悔这么仓促地就答应宋局长接这两件案子,此时竟有些骑虎难下。
好在论起心理素质,李伟还是挺有自信的。也就喝杯热茶的工夫,他已经将心态调整过来了。想着自己昨天晚上查案卷、看录像、分别和专案组的同事讨论案情,又安排于亮找地方躲起来,忙得不亦乐乎,林美纶兴许是没好意思打扰自己。他如今是上了弦的箭,不飞也得飞了。与其这样,还不如就横下心来把案子弄个水落石出,也好不给后半生留下什么遗憾。
念及此处,李伟信心油然而生,一夜的疲惫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拿起马克杯冲了杯速溶咖啡,趁热喝下,拿起手机边看边往外走,想着去找认识蓝韵的人聊聊。
打开微信,李伟才注意到林美纶半夜的留言:“李哥,我和牛智飞去嘉信了。这边有个紧急情况,和马志友有关,回来细谈,我觉得应该去一趟。已和董组长请示过,他不太乐意,也没反对。我们一会儿四点半的飞机,明天上午就能到,事情办妥当天可回,有事留言。”
我就说嘛,小林怎么可能不给自己打招呼。李伟心下沉郁顿消,精神俱佳,穿戴齐整跨上摩托车,隐隐又觉得有些不对:“这个丫头主意这么正,也不说和我商量一下就自己决定去嘉信。看样子董立也未必清楚,只是他能同意也真是件奇事。”
琢磨了一路,李伟始终还是对林美纶的态度难以释怀,可这事又拿不到台面上,只好暗暗憋气,想回来再和她谈谈。想着这事,李伟又回到了锦城商务酒店门前。
于亮提供的联系人叫孟文博,是酒店客房部的负责人。李伟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办公室里做报表,似乎对李伟的到来并不感到奇怪。相比他三十左右的年龄,这人做事的方式和方法似乎更老练一些。
孟文博起身给李伟倒了一杯茶,顺手将自己办公室的门锁上才回身说道:“锦城商务酒店以前的老板姓包,是个东北人,我跟着他干了七八年,从大学毕业就一直待在这儿。前年包总在海南买了房,把北方所有的产业都盘了出去,让我和他去海南另起炉灶,我没答应。
我塞北市有老婆孩子,父母还在怀志,怎么可能跟他去海南呢?后来接手购置这家酒店的公司就是光辉娱乐,也是苇楠集团旗下三大产业之一。”
“好像听说苇楠公司还有其他产业,具体的还真不清楚。”李伟顺手在本子上记了光辉娱乐几个字,没有细想。就听孟文博继续说道:“苇楠集团的法人是赵苇楠,就是文辉的老婆,但她并不怎么管公司的事。文辉其实是苇楠集团的董事长,现在有一半的工作交给了文延杰。前几天在家被杀,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个赵保胜是苇楠地产的老大。除此之外,苇楠集团还有光辉娱乐和登陆科技两家子公司。光辉娱乐的负责人就是文延杰。”
“老佛爷是谁?”李伟问。林美纶说听蓝韵说起过这个人,但公司里似乎鲜有人知。果然,孟文博被问蒙了,表示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