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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艾青 穆旦(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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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轻轻跟随。黑夜带来它嫉妒的沉默

贴近我全身。而树和树织成的网

压住我的呼吸,隔去我享有的天空!

是饥饿的空间,低语又飞旋,

象多智的灵魂,使我渐渐明白

它的要求温柔而邪恶,它散布

疾病和绝望,和憩静,要我依从。

在横倒的大树旁,在腐烂的叶上,

绿色的毒,你瘫痪了我的血肉和深心!

在“森林”里,“人”听到的是莫名的恐怖的呼唤声,看到的是绿叶后面“向我注视,我移动”的可怕眼睛和“压住我的呼吸”的“树和树织成的网”,感受到的是无边的让人疯狂的“饥饿”,以及由“饥饿”引发的无尽的“灾难”:“疾病和绝望,和憩静”,体验到的是“森林”腐蚀和摧毁生命的巨大“毒性”:“在横倒的大树旁,在腐烂的叶上绿色的毒,你瘫痪了我的血肉和深心!”这是“人”向“森林”发起的控诉和绝望的呼喊。不过“森林”的回答让“人”陷入更加绝望的深渊:“这不过是我,设法朝你走近我要把你领过黑暗的门径美丽的一切,由我无形的掌握全在这一边,等你枯萎后来临”,因为“美丽的一切”,只有“等你枯萎后来临”,更为重要的是,“人”的命运“由我无形的掌握”,无法逃脱又难以挣扎。在“森林”和“人”的对话之后,又响起了第三种声音,这是“诗人”穿越死亡线后对逝者的追忆与对生命的慨叹:

祭歌

在阴暗的树下,在急流的水边,

逝去的六月和七月,在无人的山间,

你们的身体还挣扎着想要回返,

而无名的野花已在头上开满。

……

静静的,在那被遗忘的山坡上,

还下着密雨,还吹着细风,

没有人知道历史曾在此走过,

留下了英灵化入树干而滋生。

“森林”和“人”的对话紧张性被“第三种”声音平息,对话的意义也遭到消解。“战士”求生的“挣扎”和归家的急切愿望,都因“无名的野花已在头上开满”化为虚无和幻影。他们“刻骨的饥饿”和“毒虫啮咬的痛楚”也随着“欣欣的树木”的滋长而被永远遗忘。历史的时间正在冲刷着人们关于生命的记忆,平复着人们的心灵创伤,消解着“人”与“自然”搏斗与抗争的意义。不过,历史的时间也在证明着生命的意义,当一切由“紧张”归入“平静”,由“痛苦”转向“遗忘”时,那些逝者的“英灵”也由“平凡”走向“崇高”,这是面向而又超越“森林”和“人”对话而唱响的充满睿智的悲歌。

《森林之魅》主体部分交织着“森林”和“人”之间的对话声音,这种锁闭式的对话空间最终被“祭歌”打破,“森林”(自然)——“人”(战士)——“祭歌”(诗人)的不同角色既建构了戏剧性的立体的对话空间,又发出了多重的对话声音。这种戏剧化的诗歌结构和抒情方式,使得穆旦的诗歌不再是声泪俱下的**控诉,而是冷峻、超脱与理性规约下徐徐展开的深情回忆,诗情显得相当醇厚与丰富。

以强烈的抒情来传达异常矛盾与丰富的主体情志,是穆旦诗歌给中国现代诗歌带来的独特“新质”,而诗歌思维的复杂化、情感的线团化和抒情的戏剧化既是穆旦追求新诗“现代化”的基本策略,又是其诗歌实现情感与理性平衡的诗学理想的腾飞翅膀。

[1]郭沫若:《论诗三札》,见杨匡汉、刘福春编:《中国现代诗论》上编,61页,广州,花城出版社,1985。

[2]同上书,55页。

[3]郭沫若:《论节奏》,见杨匡汉、刘福春编:《中国现代诗论》上编,113页,广州,花城出版社,1985。

[4]同上书,112页。

[5]茅盾:《徐志摩论》,载《现代》第二卷第三期,1933-02-01。

[6]胡适:《追悼志摩》,见陈引驰等编:《文人画像——名人笔下的名人》,172~173页,上海,上海三联书店,1996。

[7]杜衡:《〈望舒草〉序》,见《望舒草》,7页,北京,现代书局,1939。

[8]冯雪峰:《论两个诗人及诗的精神和形式》,载《文艺阵地》,1940年4卷10期。

[9]唐弢:《中国现代作家作品欣赏丛书·新版序言》,南宁,广西教育出版社,1990。

[10]艾青:《诗的散文美》,见《艾青全集》第3卷,65页,石家庄,花山文艺出版社,1991。

[11]艾青:《诗论掇拾》(一),见《艾青全集》,第3卷,48页,石家庄,花山文艺出版社,1991。

[12]艾青:《诗的散文美》,见杨匡汉、刘福春编:《中国现代诗论》上编,356页,广州,花城出版社,1985。

[13]艾青:《诗的散文美》,见《艾青全集》第3卷,65页,石家庄,花山文艺出版社,1991。

[14]绿原:《白色花·序》,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4。

[15]郑敏:《诗人与矛盾》,见《一个民族已经起来》,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1987。

[16]穆旦:《慰劳信集——从〈鱼目集〉谈起》,载《大公报》(香港版),1940-0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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