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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冯至 从北游到十四行诗(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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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声从音乐的身上脱落,

归终剩下了音乐的身躯

化作一脉的青山默默。

第24首《这里几千年前》表现了相似的哲思:“看那小的飞虫,在它的飞翔内时时都是永生。”在第4首《鼠曲草》中更是对过“渺小的生活”的“一丛白茸茸的小草”进行虔诚的祈祷,认为小草的静默是“伟大的骄傲”的表现。这种对正面价值的弘扬绝对不会出现在颓废绝望的《北游》中,使其具有古典主义的印痕。当然,这些十四行诗发抒的仍是个体生命的情感与哲思,因而现代主义的情绪就如影随形。第1首《我们准备着》中充满意想不到的偶然,“彗星的出现,狂风乍起”,还有那些小昆虫“经过了一次**”,“便结束它们美妙的一生”。偶然是现代主义的荒诞情绪的根源,但很明显,这首诗中的荒诞被古典情绪所冲淡。不过,第6首《原野的哭声》就像很多现代主义诗歌那样,将痛苦的泪水看成是绝望的宇宙中生命的本体:

我时常看见在原野里

一个村童,或一个农妇

向着无语的晴空啼哭,

是为了一个惩罚,可是

为了一个玩具的毁弃?

是为了丈夫的死亡,

可是为了儿子的病创?

啼哭得那样没有停息,

像整个的生命都嵌在

一个框子里,在框子外

没有人生,也没有世界。

我觉得他们好像从古来

就一任眼泪不住地流

为了一个绝望的宇宙。

第11首《鲁迅》也与那个时代主流文化理解的鲁迅不同。我们的国家与时代“被些愚蠢的人们毁坏”,鲁迅作为“它的维护人却一生被摒弃在这个世界以外”,成为一个真正的孤独者;而在鲁迅人生艰难的行程中,“只有路旁的小草曾经引出你希望的微笑。”这又令人想到鲁迅面对死亡体认存在的《野草·题辞》。诗中描绘的鲁迅是绝望并被世俗驱逐的孤独者形象,这在20世纪40年代真是“不和众嚣”,甚至比胡风笔下的鲁迅更接近“五四鲁迅”。由此也可以看出“五四鲁迅”对冯至的深层影响,他的的十四行诗是现代与古典的结合,情感与哲思的交融。

原典阅读

十六我们并立在高高的山巅

我们并立在高高的山巅

化身为一望无边的远景,

化成面前的广漠的平原,

化成平原上交错的蹊径。

哪条路,哪道水,没有关连,

哪阵风,哪片云,没有呼应:

我们走过的城市,山川,

都化成了我们的生命。

我们的生长,我们的忧愁

是某某山坡的一棵松树,

是某某城上的一片浓雾;

我们随着风吹,随着水流,

化成平原上交错的蹊径,

化成蹊径上行人的生命。

——解志熙编:《冯至作品新编》,122—123页,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9年。

原典点评

这首诗一开始,我们成为别人视野中的远景,令人想到卞之琳的《断章》。不过与《断章》不同,这首诗将人的生命、山川、水流与树木看成是一个普遍联系而又相互转化的生命体,这里既有歌德的泛神论以及生命从低级向高级转化的蜕变论的影响,也有佛教的流转的诸蕴不灭而生生不息的痕迹。在艺术上这首诗非常完美,其押韵形式是前两个诗节一、三与二、四押尾韵,第三、四诗节的第一句押尾韵,两个诗节的第二、三句押尾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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