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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节果戈理及其《死魂灵》
尼古拉·瓦西里耶维奇·果戈理(1809—1852)是俄国著名的戏剧家和小说家,“俄国写实派的开山祖师”(鲁迅),其社会讽刺小说《死魂灵》,确立并开拓了俄国“自然派”文学的新时期。
一、生平与创作
早期生活阶段(1809—1829):1809年3月20日(公历4月1日),果戈理生于乌克兰波尔塔瓦省密尔格拉得县索罗庆采镇。他父亲是地主,也是一个作家,酷爱文学,写过一些诗歌和喜剧。1821—1828年,果戈理就读于涅仁高级文科中学。这个时期正值十二月党人起义前后,反对专制、抗击暴政的进步社会思潮风靡一时,人们争相传诵雷列耶夫、普希金等进步诗人讴歌自由、祈求解放的诗篇。
1828年秋,果戈理中学毕业,去京城彼得堡谋求发展。在彼得堡,他谋得了一份抄写公文的工作。小公务员的卑微地位和辛苦生活,为他日后描写“小人物”的作品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中期生活和创作(1830—1842)阶段:1830年春,果戈理在《祖国纪事》发表中篇小说《圣约翰节前夜》,深得著名诗人茹科夫斯基的热情赞扬。这部作品的成功为果戈理打开了彼得堡文学界的大门,使他的创作从此一发而不可收。
1831—1832年,果戈理出版《狄康卡近乡夜话》第一、二部,收录了《五月之夜》《圣诞节前夜》《可怕的复仇》等8部中短篇小说。这部作品采用民间故事的形式,通过养蜂人鲁德·潘科的讲述,介绍了乌克兰人民的生活和习俗,富有浓郁的乡土气息和鲜明的浪漫主义色彩。1831年,他辞去小公务员职务,从事历史教学和研究工作,并坚持文学创作。
1835年,果戈理出版小说集《密尔格拉得》和《小品集》,标志着从浪漫主义向现实主义的过渡和跨越。
《密尔格拉得》包括《旧式地主》《塔拉斯·布尔巴》《两个伊凡吵架的故事》和《维》(又译《地鬼》)4部中篇小说。《塔拉斯·布尔巴》以17世纪乌克兰民族传奇式的英雄布尔巴为主人公,描写他与波兰入侵者的浴血斗争。其他几篇,均取材于现实生活。《旧式地主》描写地主阿法纳西·伊凡诺维奇和他的妻子普尔赫利亚·伊凡诺夫娜简单的、可笑又可悲的一生。他们整天就是吃吃喝喝,终于平静的日常生活。小说通过具体的细节,展现了一幅乡村地主的现实主义讽刺画,但其中也包含着哀伤和同情。
1842年出版的《彼得堡故事》由原来《小品集》中的《涅瓦大街》《肖像》和《狂人日记》等三篇小说,再加上后来写的《鼻子》(1836)、《马车》(1836)、《外套》(1842)等作品组成,因集中反映彼得堡社会生活,故名“彼得堡故事”。揭露的对象从乌克兰农村移至彼得堡京城,讽刺的矛头由乡村地主转向城市官僚,撩开了彼得堡表面繁华的纱幕,暴露其糜烂腐朽的实质。《外套》是脍炙人口的名篇:小公务员阿卡基·阿卡基耶维奇历尽千辛万苦做了一件外套,穿着去上班,当天晚上就在回家途中被强盗抢劫,他告到官府,不但得不到任何同情,反遭“大人物”一顿申斥,于是一病不起。但他死后的鬼魂却不断出没街头扒别人的外套。《外套》深化了由普希金开创的“小人物”主题。
《彼得堡故事》也是果戈理艺术风格变化的转折点。早期创作中逗人开怀发笑的幽默,已转变为令人凝神沉思的嘲讽;充满诗情画意的描绘,让位给对严峻现实的镂刻;抽象的善恶冲突,已逐步为尖锐的阶级对立所代替。
1836年果戈理发表了讽刺喜剧《钦差大臣》,运用夸张和讽刺相结合的手法,真实地展现了俄国官僚社会的种种丑态,深刻地揭示了官僚制度的昏聩腐朽,成为俄国戏剧发展史上重要的里程碑。剧本的情节非常简单:潦倒落魄的花花公子赫列斯塔科夫途经某市,被当地的大小官吏误认为是微服察访的“钦差大臣”。以市长安东为首的一群贪官污吏因平时作恶多端,欺压百姓,急于巴结上司,以掩盖罪行,闹出一场令人啼笑皆非的笑话。果戈理成功地刻画了市长安东和骗子赫列斯塔科夫这“两个最可诅咒的敌人”的性格特征,具体而完整地解剖了“俄国官僚的病理”,具有深刻的思想内涵和鲜明的时代特色。喜剧中潜在的正面形象是“笑”,作者赋予这种“笑”以抨击丑恶的深刻的社会内容,并取得了极佳的艺术效果。
《钦差大臣》在彼得堡公演,产生了巨大的社会效果。在反动阵营的猛烈攻击下,果戈理思想苦闷。他匆匆离国外出,长期旅居国外。旅居国外期间,果戈理完成了长篇小说《死魂灵》第一部,并于1842年5月出版。
晚期生活和创作(1842—1852)阶段:《死魂灵》第一部的问世,在思想界、文艺界掀起了一场尖锐的斗争,斗争的焦点是维护农奴制还是反对农奴制。果戈理企图回避斗争,幻想走中间道路,但在严峻的现实面前陷入了新的精神苦痛。构思中的《死魂灵》第二部虽写成但于死前焚毁,第三部则根本未完成。
果戈理晚年最重要的作品是《与友人书简选》(1847)。该书对俄国的农奴制度、地主和农民的关系、俄国的宗教信仰等提出自己的明确主张,引起批评界的激烈争论。保守派认为,果戈理终于回归正确的途径,成为俄罗斯社会和俄罗斯文化的捍卫者,以别林斯基为代表的革命民主派,则认为果戈理已经倒退、堕落为农奴制度的帮凶。其实果戈理不过是希望尽可能“公正”地评判地主和农民而已。不过,他实在不是一个高明的思想家,因而也无法成为公正的法官。可以说,他的那些书简深深地表现了对俄国现实的焦虑。
果戈理的创作经历了从浪漫主义到现实主义的演变,同时带有现代艺术的某些荒诞感,形成了独特的艺术风格。
第一,敏锐地洞察生活,以夸张的手法描绘生活。果戈理善于观察生活,然后以戏剧性的、乃至荒诞性的手法将生活的真面目呈现在读者面前。例如,《钦差大臣》的情节是极度夸张的,但却是官场内幕的生动纪实,《死魂灵》购买死农奴的情节似乎荒诞不经,却是以果戈理家乡地主们的真实故事为原型写成的,果戈理将之凝聚成了震撼人心的艺术画面。
第二,从人道主义出发揭露社会矛盾,但对人性的挖掘似乎缺乏深度。果戈理在《狂人日记》《外套》等小说中描写了下层小人物的悲惨命运,对小人物的命运寄予同情,但对人物的内心世界缺乏深度观照,使读者只知道九等文官波普里希金幻想娶上司的女儿,甚至幻想当国王,不知其精神世界还有没有其他的追求。另一个九等文官阿卡基·阿卡基耶维奇唯一的梦想就是一件新外套,作者也未揭示其精神世界如此贫乏的原因。
第三,以喜剧的手法处理悲剧题材,形成“含泪的笑”。果戈理在一本正经地叙述日常生活琐事时,常常让读者忍俊不禁,而在捧腹大笑之后又感受到深切的悲哀。像《旧式地主》和《死魂灵》中各类充满笑料的场面,都显露了作者对社会现状的相当悲观的态度。而像《涅瓦大街》中小市民霍夫曼和小市民席勒酒醉后关于鼻子与鼻烟的可笑对话,甚至显得极为庸俗。而“庸俗”正是果戈理讽刺艺术的一个方面。
第四,细节真实与整体荒诞相结合。早期作品《维》中神学院学生路遇地鬼的情节极其荒诞不经,但他们相遇的每一个场面却细致可信。《鼻子》是更加典型的荒诞作品,主人公柯瓦廖夫丢失鼻子后的心理活动和为找回鼻子而经历的种种遭遇都是真实可信的,唯独丢失鼻子这个背景本身很荒诞。果戈理的创作不仅上承霍夫曼等人,与20世纪的现代主义作品(如卡夫卡《变形记》)也有明显的相似之处。
果戈理是语言艺术大师,善于运用丰富多彩的语言刻画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为世界文学史贡献了许多不朽的典型。
二、《死魂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