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市井智慧（第1页）

回到单位

李卫坐在临时借用的会议室里，面前摊着一叠厚厚的技术资料。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A4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那些"纳米光催化"、"VOCs治理"之类的字眼在他眼里活像庙里道士画的符箓——每个字都认识，凑在一起就成了天书。

"李副组长，这是德国专家的最新检测报告。"实习生小周轻手轻脚地把文件夹放在桌角，见李卫盯着窗外发呆，识趣地退了出去。

李卫拿起那份印着精密图表的报告，忽然想起三天前陆文中书记在常委会上的眼神。当时赵国立副市长用三根手指夹着钢笔，慢悠悠地说："环保项目是百年大计，不能光看眼前效益。"这话听着冠冕堂皇，可李卫从那双微微眯起的三角眼里，分明读出了"拖字诀"的意味。

"百年大计？"他用手指关节轻叩桌面，"老百姓可等不了百年。"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起来，李卫掏出那台还贴着钢化膜的智能手机，屏幕上跳出"张主任"三个大字。他划开接听键，还没来得及开口，张艳萍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就炸得耳膜嗡嗡作响：

"李卫！你要的社情民意老娘给你弄来了！赶紧滚到幸福社区活动室，再晚点黄花菜都凉了！"

李卫对着忙音苦笑摇头。这位社区主任永远像门没关紧的炮仗，一点就炸。他抓起文件夹快步走出市政府大楼，阳光刺得他眯起眼睛——2015年的夏末秋初，空气里还残留着燥热，路边法国梧桐的叶子却己悄悄泛黄。

幸福社区活动室里烟雾缭绕，二十几个居民代表把长条桌围得水泄不通。张艳萍穿着花衬衫，左手叉腰右手挥舞着登记表，活像戏台上指挥千军万马的穆桂英："都给老娘安静！一个个说！王大爷你先把烟掐了，这儿不是你家炕头！"

李卫刚在门口露面，就被眼尖的大妈认了出来。"哟，这不是李秘书嘛！"卖水果的刘婶立刻推了推眼镜，"听说您现在是评估组的大官了？可得给咱们老百姓做主啊！"

"不敢当。"李卫拱手作揖的老习惯差点又犯了，连忙改成现代的握手姿势，"我是来听大家心里话的。"

"心里话？"角落里传来冷笑，退休工人老陈把搪瓷缸重重墩在桌上，"就是那个要占咱们菜市场的环保项目？我跟你说，别整那些绿色发展的虚头巴脑，我们就关心仨问题：买菜方便不？广场舞还能不能跳？房租涨不涨？"

这话像钥匙捅开了锁眼，会议室顿时炸开了锅。

"就是！我儿子在菜市场摆摊，搬了地方生意咋办？"

"听说那设备嗡嗡响，晚上还让不让人睡觉？"

"开发商是不是又想趁机涨价？上回拆迁就坑了我们！"

李卫默默掏出笔记本——这还是陆思盈教他用的现代记录方式。他没急着解释，反而把笔递给张艳萍："张主任，您给大家伙念念，评估组报告里说这项目能带来啥好处。"

张艳萍清了清嗓子，捏着嗓子学播音员腔调："本项目预计年减排二氧化碳五千吨，相当于种植二十二万棵树，将极大改善我市空气质量。。。。。。"念到一半自己先绷不住了，"呸！说人话就是：装了这设备，冬天雾霾能少点。"

活动室里安静下来，抽烟的老陈忽然咳嗽两声："雾霾。。。。。。去年冬天我孙子确实老犯哮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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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也不能为了喘气，连饭都不吃了啊！"刘婶拍着大腿，金耳环晃得人眼晕，"我那摊位每月挣五千多，供着俩大学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