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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栗(第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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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客还很稀少,或者说,除了我,就只剩下一个调酒师和远处两个瘦了吧唧的眼镜男和眼镜女。两个人在并肩细细端详墙上M。J的一幅海报。

眼镜男和眼镜女看着都像博士生导师一样的学究气质。那未经任何雕琢过的两张脸,像是宣告社交情商为零,让人没有任何意愿和他们搭讪。眼镜男似乎还穿着一个土黄色的收腰夹克。这两个人,怎么看都像是某种高级食肉动物的饕餮盛宴上闯入的两只呆板的骆驼。

我向吧台后面调酒的男人讨了一杯酒——啤酒,端着小口地喝。

意料之中,就在这里,我见到了他——付川。付川身后就是幸优。两个人一前一后贴得很近正往屋里迈。

幸优穿了一件男式白衬衫,完全男式的尺寸、男式的设计,熨得平平整整,布料本身的硬朗全部透露出来。下身是一条很紧很紧的黑色打底裤,裤脚末端是蕾丝状的镂空。

她依然是小矮个,但是穿一双服帖的平底鞋,走得虎虎生风,显得很俏丽。

今天的幸优,是这样一身小男孩一样的打扮,脸上的妆容却弄得很浓艳。山猫的眼睛被烟熏彩妆包裹,锋利的嘴唇染成有雾感的酒红色,唯一的装饰是耳朵上一对堪比手镯大小的银耳环。

她把小辫子放了下来,到肩膀的一头长发很厚实,虽说没什么夸张的光泽,但是那种自然散漫的蓬松感觉好像更高明似的。

她的男伴仿佛根本就不曾更换衣服,还是穿着那件麻质感的上衣,松松垮垮罩在他粗壮的身形上。一把年纪,却像个性感的纨绔子弟。

也许那样的衬衫他存着一打吧,我想。

幸优看到我,眼睛夸张地一亮,然后大步跑过来给了我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说“你来的比我还早,真够意思!”

“你喜欢M。J?”

“嗯……也不是,其实是那天,那天……我不是坐地铁吗,然后就遇到一个特别神奇的人,他到处模仿M。J。我觉得他好像啊,他才十九岁!”

听她的口气,仿佛真的对这件事充满热情和兴趣。

“模仿M。J的人挺多的。”

“不不不,他特别不一样。今天就是为他举行的party。他过来跳,他一会儿就到,要跳好几段呢!”

和幸优说话的时候,我一直瞟着付川。

他早就自然地踱开,靠着吧台开始接打电话。他时不时看我们的方向。我希望,他是在看着我。

没多久,那个和幸优在地铁上有一面之缘的小伙子就到了。

那孩子看上去长得单纯得不得了,太单纯和无暇,以至于让人觉得透着毫无原则的邪恶。他就像十九岁那么年轻、那么老,一岁也不会多,一岁也不会少。死黑死黑的长发像方便面一样烫着,皮肤和整容前的M。J一样棕棕的。

他一来就旁若无人地开始换衣服,直脱得剩下白色的四角**。要换的演出服,仿佛是M。J在Theydon’treallyV里穿的那身。他换衣服的时候,我忍着不看,却瞟见的更多。那是清瘦的年轻男孩才有的结实条状肌肉,以及微微向里瘪的轻薄小腹。

屋子里人越聚越多。中国姑娘比较多,外国男人比较多。而刚开始比较尴尬的零星几位来客,所幸都陆陆续续找到了可以攀谈的对象。

那些新认识的人们,揪着彼此,然后尴尬地长久站立,对彼此频频点头称是。越是群体的聚会,一个人站着就越会显眼。每个人都需急忙找到自己的掩体。但我想我不太在乎。

幸优和各种来人拥抱后,惟独和那对木讷的“骆驼男女”聊得火热,真让人摸不着头脑。

我依旧端着我的啤酒,一个人小口地喝着。想起曾经有个叫Wallflower(壁花)的乐队。壁花,这么漂亮的词,竟然是用来形容派对上的局外人。

从墙上的一面装饰镜里,我看见自己的脸越喝越白,但是腿好像已经开始发软了。

第一场舞的表演马上开始,许多的脑袋越攒越紧,谈笑声高得愈发骇人。我开始什么也听不见。于是,踱进屋外窄小的一方院子里。

他衬衫胸口的扣子随意张着,让人觉得那里头几乎一定是胸毛浓密,不然,好像对不住这样健硕和恣意的身形。他额迹爽利的M型、向后背着的硬发和嘴角似笑非笑的样子,全和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模一样。

两个人的院子里,我不能往后退,可是也不确定怎么向前走。

付川吐着烟,用那种非常和缓但直接的眼神看着我。我立刻不能自己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今天自己究竟穿的什么德行,结论是还好。于是,相应地挺了挺胸脯,觉得来了些底气。

我脚上依旧蹬着那双第一次见森时穿的网购的JimmyChoo高跟鞋——虽说是什么M。J的主题派对,我可不会按着邮件里鼓励的那样穿什么白袜子或者戴白手套。任何时候,妥帖和安全好像都对自己很重要。

身上的连衣裙,是棉质的纯黑色,样式也是简单保险,但能将身体曲线裹得很好。虽说是圆领口,但胸前留白很大。我没有佩戴饰物,指甲剪得短短的。脸上只化了个写字楼的淡妆,不过眼尾处的眼线破天荒地故意向上挑了挑,而且嘴唇精心地涂上了有滑腻质感的亮橘色。

“出来……抽烟?”

显而易见的傻问题。但我想自己必须率先打破沉默。

他没有马上回答,继续保持着自己悠然的姿势和直勾勾的眼神。

之后,过了大约让我腋下冒汗的五秒,他才开口,说:“你介意么?如果介意,我掐掉。”

老实说,我还从没听过这样雄浑低沉的男声。发音的时候一字不拖,那里头有种让女人特别畏惧的东西。我基本肯定自己腋下湿透,手上也开始冒汗。但是,我不能就此害怕下去。

“怎么会。你抽你的,里面太吵了。”

“要不要来一支?”他一边问,一边递给我一支烟,说:“我见过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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