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团猫(第3页)
大学之后,第一次站在这样的灰色地带。怎么说呢,我的月经周期总是提前,还不及担心,就已经放心了。
唯独这一次,过了三十岁的我,竟然会战战兢兢站在这样的灰色地带,仿佛面前站着一排狙击手,而且眼看着他们就要对我射击。
付川已经有日子没有联系我,也没有来家里。我有些没皮没脸地想。
与他在一起,唯独有那么一次没有用保险措施。记得当时,自己坐在他身上,感觉他在我体内有力地一顶一顶。我说,今天是安全期。
几分钟过去,试纸上出现两条紫红色的线。我定睛看了又看,还是两条。
我急忙踏上人字拖,奔出屋,去最近的24小时药店又买了两种不一样品牌的试纸。回来一测,依然是各自两条线,结果阳性。
我一下子靠在卫生间白色瓷砖的墙壁上,感觉着自己的身心都在往下滑。
我的人生像攀天梯,上一层,便消失一层。此刻,我感觉脚下的梯子,又消失了一大排。我再次一脚踩空。
睡了一夜,梦见很多很多五颜六色的**,都是我递给森的。我不停地递给他,然后说,我们先不要孩子,对吧?
上午,我拨通了付川的电话。想想看,这竟然是自己第一次主动打电话给他。
才响了一声,他便接了。
“朱小姐”他依旧这么叫我,好像显得幽默又高级似的,“这些天事情太多了,正打算忙完了打给你。”
“你怎么样?”他问。
“出来吃晚饭吧,今晚。”我说。
虽然很短暂,但我感觉到他停顿了两秒,然后说:“好的,哪里?”语气平静得过头了。
我随口说出一个餐厅,在城里以高人均消费而闻名。我还不曾去过。
我不确定见他有什么意义。毕竟,我不会、也不可能扑到他身上泪眼婆娑地说怀孕的事。但是,眼下我所能想到唯一可以做的事,就是见他。我的身边,已经彻底抓不到半个人。
傍晚,我穿了舒适的灰色棉T恤,上头没有一点图案,及膝的黑色工装短裤,趿拉着旧得发黄的匡威帆布鞋,有些蓬起来的长头发随手扎在脑后。我感觉到长短不一的碎发,动不动就往眼前掉。
显然,没有必要再刻意地穿衣打扮,此时,我只想从肩膀到脚趾头都舒舒服服的。
到餐厅的时候,付川已经稳稳地坐在那里。一样宽阔又健康的脸盘子,浓密发亮的头发抖擞地立着。
他看见我的一刹那,我能感觉到他对我此刻吊儿郎当、素面朝天样子的极不喜欢。但是,恐怕也毕竟不好说些什么。他不是可以随意批评我衣着的男友或老公。那些话,他犯不着说。
看着对面这个体面又好看的大男人,发现自己再也感觉不到一丝异性间的磁场。那些微妙的感觉都不再有了。确切的说,我好像在看一个曾经接济过自己的远房亲戚,或者,某个上辈子就认识的老熟人。要知道,此刻,他竟然已与我的子宫紧紧相连。
菜单的份量重得不得了,上面的菜贵得简直可耻,号称都是一些“创意菜”,不过就是将烤鸭这样的东西重新装装盘,再搀和几种外国的料汁罢了。于是,我就点了半套烤鸭还有蔬菜沙拉。
烤鸭一上桌,我便一个一个卷着吃。觉得饿得不行,好像不使劲吃就心悸似的。除了传统的甜面酱,这份“创意”烤鸭里还附送了类似塔塔酱和鳄梨酱一类的东西。
付川眨巴着眼睛,好玩地看着我,说:“朱小姐,几天没吃了?别着急,我不和你抢。”
服务员向我推荐鲜榨的果汁,但我执意要了碳酸饮料。猛喝了几大口糖分过高的芬达汽水,感觉辣辣的气泡在嗓子眼跳动,强有力的气流往上顶,才觉得心里终于踏实下来。
“你最近在忙什么?”我问他。
“很多事情。”
“你上次说,婚姻只是一种形式……”我停顿了一下,看到他一脸肃穆,早已收起了似笑非笑的样子,估计是恐慌我向他逼婚吧。
“那么,你是打定主意不需要这种形式了?”我问。
“没有打定主意这一说。但是,我没有遇到过让我心甘情愿再次作茧自缚的人。”
“而且,从本质上,我确实不适合。”他又补充到。
我很想再要一罐芬达,但是忍住了。
“你喜欢她什么?”
“喜欢谁?”
“幸与茜。”
“你说幸优?”他明知故问。
我沉默地看着他。其实,我对自己素面朝天的脸早没有把握,但是此刻也不太在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