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尤利西斯(第6页)
——这么说,你的看法是她对诗人不忠?
神色惊愕的脸在问我。他是为什么走过来的?出于礼貌,还是有内心之光?[164]
——凡是有和解的地方,斯蒂汾说,原先必然是有分裂的。
——对。
基督福克斯[165]穿着皮裤子,藏在枯萎的树杈间躲避围捕。他没有女伴,在逃亡中只是踽踽独行。他倒是获得了妇女们的信仰,善心的女人们,一个巴比伦妓女、一些法官太太、豪放的酒店老板娘。狐狸与鹅[166]。而在新地[167],却又一个松弛而不贞的身体,它一度是俏丽的,甜美新鲜如肉桂,如今树叶凋零,枝干枯裸,内心害怕窄湫的坟墓,而且未获宽恕。
——对的,那么你认为……
人走了,门关了。
一时间,这严谨的拱顶斗室落入休憩状态,在温暖沉思的空气中的休憩。
一盏维斯太灯[168]。
他在这里思考一些并不存在的事情:恺撒如果相信了预言家的话而没有送命的话,可以做出什么事情来;[169]没有发生而可能发生的事情;有可能发生的事情作为可能而存在的可能性;无人知悉的事情:阿喀琉斯在妇女群中生活时用什么名字。[170]
我周围尽是装进了棺材的思想,罩着木乃伊匣子,用文字的香料浸泡着。透特[171],图书馆之神,鸟神,月形冠冕。我听到了埃及那位大祭司说话的声音。在装满泥版书的彩色厅堂内。
它们静止不动。一度曾经是有生命的,在人们的头脑中。静止的:但是它们还带着一种死亡的刺激,在我耳边讲述一些伤感的事情,促我帮它们实现遗愿。
——肯定的,约翰·埃格林顿沉思着说,在所有的伟大人物中间,他是最神秘的一个。我们只知道他生活过,有过痛苦。甚至连这一些也并不清楚。别人能受我们的疑问[172]。其他的一切均在云雾之中。
——但是《哈姆雷特》是有非常浓厚的个人色彩的,不是吗?贝斯特先生辩说。我的意思是说,是一种私人文件,你不明白吗,涉及他的私生活的。我的意思是说,我根本不在乎什么谁被杀死啦,你不明白吗,谁有罪啦……
小约翰·埃格林顿说:
——根据玛拉基·马利根告诉我们的情况,我是准备听一些悖论的,可是我可以预见告诉你,如果你想动摇我认为莎士比亚就是哈姆雷特的信念,摆在你面前的可是一项严峻的任务。
容忍我吧。
他皱着眉头,邪恶的眼中闪着严峻的冷光;斯蒂汾抵挡着那眼光中的毒素。一条蛇怪。Equandovedel'uomol'attosca。[174]布鲁乃托先生,我感谢你用的字。
——正如我们或是丹娜娘娘[175],斯蒂汾说,一天又一天地把我们的身体织了又拆,我们身上的细胞挪来又挪去,艺术家的形象也是织了又拆。同时,虽然我的躯体已经一遍又一遍地用新的材料重新织过,可是我右**上的肉痣仍然长在我出生时它长的地方;同样的,通过那位不安宁的父亲的阴魂,显现的是那位不成活的儿子的形象。在想象力强烈的那一瞬间,当我的头脑处于雪莱所说的煤炭略红状态时,原来的我就是现在的我,也就是我将来有可能形成的我。因此,到了未来,在过去的妹妹来到时,我也许就能遇见到现在坐在这里的我,然而是通过将来的我的映影而看到的。
霍所恩登的德拉蒙德[176]帮助你翻过了这道坎儿。
——是的,贝斯特先生发出了年轻的声音。我感到哈姆雷特是相当年轻的。他的仇恨可能是来自父亲,但是和奥菲利娅相处的那些场面肯定是儿子的。
揪住了母猪耳朵,可是逮错了一头猪。他和我父亲一路。我和他儿子一路。
——那颗痣将是最后消失的,斯蒂汾笑道。
约翰·埃格林顿做了一个绝非讨好的鬼脸。
——如果那就是天才的胎记的话,他说,天才就成了市场上的药品了。莎士比亚晚年的剧本,勒南[177]特别欣赏的那一些,抒发的都是另一种精神。
——和解的精神,贵格会友图书馆长抒发说。
——和解是不可能发生的,斯蒂汾说,除非本来有过分裂。
说过了。
——如果你想知道《李尔王》、《奥瑟罗》、《哈姆雷特》、《特洛伊罗斯与克瑞西达》剧中的痛苦经历是由于什么事件投下的阴影,你只要看一看这阴影是在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消散的。泰尔的亲王佩里克利斯在惊涛骇浪中翻了船,像又一个尤利西斯似的备受艰辛,是什么东西把这样一个人的心肠化软了的呢?
脑袋,罩在红色圆锥筒内的、备受撞击的、被盐水蒙住了眼睛的。
——一个孩子。一个女孩子,被人送到了他的怀抱中,玛林娜[178]。
——诡辩家们倾向于走怀疑著作者的僻径,这是一个常数,约翰·埃格林顿发现。大路是乏味的,但是它们通向城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