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惨败悉尼(第2页)
在去体育馆的路上,我差点就睡着了。我那时已经心力交瘁了。当我到达热身场地时,我碰到了两个截肢运动员,他们在田径场上执勤,随时去帮助那些有需要的人。他们问我的双腿是否正常。我告诉他们说我的“捷足”貌似有些坚硬。他们还有一双,没我那双那么僵硬,是专门放在田径场上供替换用的。这就好像是一个开纳斯卡赛车的人说他的车胎太光滑了,然后让他的后勤维修人员去把车胎换了一样。尽管在这些比赛中,在最后一刻换装备也是有的,但是我之前的做法是,就算提前一天我都不会随便去换的,更别说那时离比赛就只有几分钟了。然而,那天,和其他的日子不一样,我允许他们给我换装备。
由于换装备,耽误了我做热身运动的时间。我还来不及热身,发令员就吹响第一次哨了。我就这样通过了第一个检查点,都没有时间试试我的新装备。在通过第二个站点后,我开始精力旺盛地热身。我发现我其中的一个假肢有点短,不过发现得太迟了。我感觉自己就是在有点瘸的情况下去比赛的。我把那个给我换装备的人叫了回来。有个修复学家在量了我两个假肢的长度后,发现其中一个假肢比另一个假肢短了2。5厘米。他建议我马上换回我原来使用的那双假肢,但那时都已经吹第三遍哨了,我已经站在了最后一个检查点处,而且仅剩五分钟的时间了。我不敢冒险去换回来,因为要是我不继续往前走的话我就会被取消参赛资格。我毫无选择,只能使用那长短不一的一双假肢。
我进入了那场比赛最后的预备地点,试着去做几次锻炼呼吸的冲刺。那时,我发现我自己倒霉透顶。我本来就整个晚上都在发烧,艾莉森还说要和我离婚,这让我备受折磨。而且我还愚蠢地把我的假肢给换了,一直以来我对我的那对假肢都很满意。更糟糕的是,我竟然觉得我的假肢又硬又冷。马上就要比赛了,我还没有进入比赛状态,更别提我还能在比赛中取得名次或者能打破世界纪录了。
不过,在那种情况下,想什么都于事无补。100米比赛就要开始了。我和布莱恩、马龙、尼尔以及其他的竞争对手一块儿被带进了比赛场地。这次比赛被宣传为本届残奥会最大的亮点之一。整整一周,美国各大媒体都在预测说美国将会在前一天的100米半决赛中轻而易举地大获全胜,因为我们有三个跑得最快的运动员参赛,这其中就包括我。
基于这些报道,大家都认为我大获全胜是十拿九稳的事。而我心里清楚那是不可能的,我要是能在那场比赛中获胜,除非有奇迹发生。
在我进入田径场时,之前有过的那种身上有股电流的感觉不在了,一点都没有了。我试图通过想到儿子的模样来给自己增加动力,不过那更让我质疑、担心起来:等我比赛后回家,一个单身男子的生活会是怎样的?在一个破碎的家庭里,亚历克斯的成长会面临什么问题?他才只有两岁大,而且很快就会忘记我们曾经还是生活在一起的一家人。
在向观众介绍每个参赛运动员的同时,各参赛运动员的照片也在大屏幕上播放着,观众开始活跃起来。尼尔·福勒理所当然地获得观众的掌声最多。他是决赛中唯一一个澳大利亚人,也是澳大利亚公认最好的残奥会参赛选手。
对选手们的介绍结束后,我们都进行了一些起跑训练。
比赛终于开始了。由于马龙在半决赛中就打破了世界纪录,所以显然他当时是最受欢迎的。我需要全力以赴去抵挡尼尔,帮助美国队获得完胜。
在我们都准备好就位后,我站在了他们后面,精神恍惚地看着他们。最终,我打破了这种不好的状态,步入起跑器,把我的油漆罐放在了前面。
当听到“预备”这个命令时,我们都抬了抬身体,等待着发令枪响。
“砰!”
由于我不怎么集中精力,反应有点慢,就好像我是最后一个听到枪声的一般。马龙已经像子弹一样从他的起跑器中射出。布莱恩紧随其后,后面接着是尼尔。在我们往前跑时,我试图加快我的速度去超过尼尔,然后再赶上布莱恩。在距离终点还有几秒处,我发现马龙已经远远地把我甩在了后面,我已经很难追上他了。每次我想提速时,就感觉我要倒下去一样。我意识到那长短不一的假肢正在让我失去铜牌,正在使美国丧失全胜的机会。
眨眼之间,我们就通过了终点线。片刻之后,我就知道了马龙又以11。09秒的成绩打破了世界纪录。布莱恩以11。46秒的成绩获得了银牌,尼尔以11。65秒的成绩获得铜牌。而我,跑了第四名,用时11。81秒。这不是我真正的水平,比赛成绩只比我在半决赛时好那么一点点。
比赛结束后,我向马龙表示了祝贺,然后就绝望地寻找一个出口,决定迅速地退离比赛场地。我想着暂时忘掉这次比赛,输了就输了,我还有我最喜欢的项目——200米——我期待着能在200米比赛中好好表现。但是我还没来得及离开,一些记者就把我给围了起来。我表现得很大度,说的都是我的对手表现得很好之类的话,而不是在给自己找借口,而且我发现这么说对我没有什么损失。该给赞扬的时候就赞扬。当被问及我自己的表现时,我只耸了耸肩。其实,我内心是很失望的。这是我最擅长的比赛,而我却没发挥好。的的确确,这已经发生了,虽然我并不希望在残奥会上发生这样的事。
我走到了体育馆外面,见到了我的家人。和平常一样,我的父母亲还是很支持我。他们猜想肯定是某些事情影响了我发挥,不过他们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那时我也没有什么话要对我的父母说。后来我给艾莉森打了个电话,那个电话是我到了残奥村时才打的。不管怎样,对于我的父母能来看我的比赛,我非常感激,他们的出现给了我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他们知道我当时压力有多大。我所获得的赞助是基于我在赛场上的表现。我的大部分赞助商们每个月都会给我一笔小钱,要是我打破了世界纪录或者是获得金牌他们就会给我五千美元的奖金。而且这些奖金会很快地增加。我记得我在巴塞罗那和亚特兰大时,奖金就加得很多。
不管怎样,我那时还没有完全失败。那时离200米小组赛还要两天。200米比赛成了我最喜欢的比赛,因为我将有100米长的距离去弥补我那固有的起跑比较慢这个弱点。
那两次比赛中间间隔的两天空余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我也慢慢地开始放松起来,又开始恢复自信了。这时,烧也退了,我感觉比之前好多了。我知道不管是在哪天比赛,我都有可能赢。我仍然还抱有希望——只要有希望就是好事。
在我参加200米半决赛那天早上,我感觉特别好,在残奥村里我很放松,利用空闲时间段吃了早餐,然后就朝体育馆走去。我换回到了我原来的那对假肢。而且,在我到达田径场时我还有很多时间去热身。自从我在100米比赛中失利后我就一次都没跑过,因为我要为200米比赛保存实力。我做了一些训练呼吸的冲刺,想判断我的那双假肢是否完好。
在一轮跳跃训练和伸展运动后,我又做了一系列的速度递增的冲刺。我还有时间去做简短的按摩。就这样,一直等到通过第二个检查点时我才安装好我的假肢,重新开始热身。那时我感觉状态非常好。我将会在比赛中跑得很快。我知道肯定会有一股力量支持我的。
最后一遍哨声响了。我和其他的参赛者进入了最后一个比赛预备点。几分钟后,我们就都收拾好了各自的东西,排好队等待着入场。
在我进入比赛场地时,内心异常地宁静。多年来,运动心理学家一直教我如何把一些负面的能量和紧张转化为一种前进的动力。在我心中,我一直都想着一个词——就是“雪”——这个词能让我变得平和安静起来。不知为什么,我还能从我家里的危机以及在100米决赛中不好的表现中解脱出来,把这些不好的经历都转化成一股强大而自信的力量。
参赛选手们沿着体育馆周边来到了起跑点。我花了几分钟的时间去放好我的油漆罐,调整我的起跑器。然后我就练习了几次起跑。在那里,通过大屏幕,所有运动员又被介绍了一遍。那时我面带笑容,心想这将是我发挥最好的一次比赛。自从我来到悉尼后,那是我第一次感觉那么好,那么自信,那么确定我能赢。
后来,我们就都按照命令在起跑器处做好了比赛准备。
我不慌不忙地检查了我的“双脚”,它们一切正常。当我进入预设的比赛地点时,心中依然很平和。今天,我就是世界上跑得最快的飞毛腿。我将在第一轮比赛中驰骋赛场。
发令员开始喊着:“预备!”我起了起身,做好了起跑的姿势。
发令枪响了。我迅速从起跑器中起跑,感到我的鞋钉在田径场上发出的摩擦声。这次起跑没有任何问题,而且我迅速地开始加速。当时我好像是在跑步机上一样,感受到田径场就在我脚下不断往后飞。我都不知道那时我的双脚是否在地上。当我接近60米标志处要拐弯时,我知道那股助我加速前进的力量马上就要出现了。不过,那时我并没有感觉到原来那股力量的出现,而是感到了一股之前从来没有体验过的力量。在拐弯时,我加速越来越快,当时我感觉自己简直在飞。
在我马上要跑到直线跑道时,我意识到我跑得太快了,离心力正在使我偏离我的跑道。后来,果真出事了。我的右韧带从股骨处撕裂了。当时我感觉疼痛难忍,就好像有人拿着炽热的刀子在扎我一样。我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肩膀最先接触地面,我的身体感觉像散架了一般。我本能地爬到了一边去,免得阻挡了其他的选手。当我停下来时,就感觉一阵晕眩,分不清方向。我在田径场上爬着,经受着难以言状的痛苦,时间也完全停了下来,我听不见任何的声音。剧痛让我缩成了一团,当我睁开眼睛看到残奥会圣火时疼痛就停止了。我凝视着圣火,感觉像过了几个小时一样。这两次比赛和我在巴塞罗那和亚特兰大的区别实在太大了。这一次受伤是不是意味着我以后再也看不到残奥会圣火了?
后来,组织赛事的官员和助理教练们把我抬离了田径场。他们把我放在轮椅上,然后立即带我去看医生。
在医生们给我检查的时候,一个美国教练告诉我说,我在跑前100米时他给我计时了,我用时10。8秒——这比我之前任何一次都跑得快,而且还快过马龙的世界纪录。我听到这些很兴奋。说实话,在几天前我还想着我的巅峰时刻已经过去了,只是我的运气比较好罢了。尽管我受伤了,这个消息让我有了一种继续战斗的冲动。离雅典残奥会也不过就四年的时间而已。
但是,现在悉尼残奥会已经尘埃落定了,我首先要面对的是回家,在飞机上的那段时间太漫长了。此外,我将还要面对一个不确定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