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连夺三金(第1页)
第七章·连夺三金
在我念高二的那年春天,我无意中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为截肢少年举办的田径赛。电视台为此制作了一期专题节目,我碰巧看到了。我既好奇又震惊。如果我去和这些与我一样有残疾的人同场竞技,我能有什么样的表现呢?我那时有个奇怪的想法,那就是我应该不会跑最后一名。
出于某种原因,我向我的德文老师霍尔女士提起这件事。尽管她有时要求学生很严格,但她不失为一位热情、直率、举止得体的好老师。和她在一起我感到很自在,并且我也很喜欢她这样的性格。也许是因为她的严格让我想到父亲。我常常能感受到她也发自内心地喜欢我,并希望我一切都好。
获知即将在佛罗里达州坦帕市举行田径比赛后,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霍尔女士,看到我对这次比赛充满热情,她支持我去参加并把这件事当作她的使命。她问我:“托尼,告诉我,你对跑步到底有多重视?”“我跑步时很放松,不会顾虑他人的评论,也忘却了自身的残疾,”我告诉她,“我想知道最远我能去到哪里,可是我很清楚我这样的家庭负担不起我去坦帕市的费用。”光是路费就已经很困难,何况还有住宿费、伙食费和比赛费用,等等。除此之外还有交通问题:从西雅图到坦帕市路途长达四千英里。
“对你来说,那将会是一次很好的经历,”霍尔老师说,“我们想办法筹钱吧,我去找找我的朋友们和熟人们,甚至还可以求助于那些交情不好的人和陌生人,最糟的结果也不过只是被拒绝罢了。”
霍尔老师挨家挨户地筹钱,不放弃任何一家杂货店、银行、健身俱乐部,还有她的朋友和邻居。她甚至得到了高档连锁百货公司拥有者诺德斯特龙家族的捐赠。最后,她一个人就筹到将近两千美元。这些钱足够支付我参赛的一切开支,甚至还可以让我父亲陪我一起去。
这是一次改变我一生的旅行。
我到了坦帕市,也到了比赛的日子。虽然比赛对我而言并不新鲜,但这种情况下的比赛对我来说却是第一次。为了让我来到这里参赛,许多人都付出了很多努力。我能做到不让他们失望也不让自己失望吗?
在百米比赛的起跑点,我比平时更紧张了,或许可能是因为我身上背负了许多人的付出和希望。我环视左右,挥挥手臂活动肌肉,转转头,抖抖肩,深吸一口气,再呼出来,尽量让自己保持放松状态。
当朝左边看过去,我见到了著名的好莱坞超级巨星丹尼斯·奥尔勒。他曾在韩国首尔残奥会上获得三块金牌,同时他也是世界纪录保持者。他名气很大,深受大家赞扬,他的到来为这项赛事增色不少。他也是第一批能靠产品代言和出场费为生的残疾运动员之一。让我惊讶的是,比我大十四岁的他竟被安排在少年组比赛,不过他的参加只是一种展示性的。
奥尔勒从容就位,踏上起跑器。他右脚上装着黑色的高科技假肢,而我穿的是普通的似鞋非鞋的东西。
随着发令枪声一响,我们起跑了。毫无悬念,奥尔勒第一个冲过终点线,把我远远地抛在后面。实际上,尽管我是小组赛的第一名,但我却和他相差太远,让我感觉似乎回到了中学的田径运动会一样。
奥尔勒转过身,朝着场上其他的运动员缓慢往回走来。当我迈着沉重的步伐以第二名的成绩冲过终点线时,他向我招手示好。接着,他也向所有参赛者问好并表示祝贺。他跑得真快,令我很佩服。
不过,幸运落在了我头上。他来参赛仅仅是为了来表演,他的成绩不算数。他的目的是取悦观众,只要他出现,大家就会狂欢。如果只用鼓舞人心一词形容他来参赛就太轻描淡写了。
奥尔勒之前是高中足球明星,他刚刚和一支职业球队签了约。1984年4月的一个晚上,下着雨,他搭朋友的车出门,上了纽约长岛高速。雨天路滑,他们的车失控翻倒了。奥尔勒从车里跳出来,吃力地把车推到路边,不料又连着被两辆车撞了。幸好,奥尔勒奇迹般地活了下来,醒来时他发现躺在医院的康复室里。不幸的是他的右腿被压碎,医生对此也很无奈,只能将他右腿膝盖以下九英寸的那部分截掉。他那前途一片光明的足球生涯因此画上了句号。
真是祸不单行,和他相恋12年的女友也离开他了。她觉得奥尔勒连自己都照顾不过来,她不想承担这份责任。奥尔勒想到自己下半辈子只能依靠拐杖或者坐在轮椅上度过,心情非常沮丧、低落。他开始借助酒精来麻醉自己,甚至还想过自杀。
后来,就在那个夏末,他朋友带着他去纽约长岛谷溪,离奥尔勒住的地方并不远。那里正举办国际残疾人运动会。在那里,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跑道上,很多像他一样截了肢的人在奔跑着。他问一位径赛工作人员,截肢运动员百米项目当时的世界纪录是多少。答案是12。8秒。
五年后,也就是1988年,在韩国汉城(首尔)举行的残奥会上,奥尔勒以11。73秒的好成绩创下新的世界纪录,比之前的世界纪录还快了一秒多。
想到这些,输给奥尔勒没什么可惭愧的,而我要做的是正确看待这次“失败”。尽管如此,我还是无法抑制心中的失落,也就是在那天,我暗下决心:在截肢者比赛中再也不能输。
我在坦帕市参加比赛取得的成绩还算说得过去,分别在60米、100米以及200米比赛中跑出8。95秒、14。38秒以及31。08秒的成绩。刚开始,我估计自己也就中游水平,因为很多参赛者积累了多年的此类比赛经验。出乎意料的是,我竟然一路冲杀连夺三枚金牌!
颇有喜感的是,那天奥尔勒无意中倒是帮了我一把。赛前,有幸能听到奥尔勒的一次演讲。那是有关他在1988年韩国汉城(首尔)残奥会上打破世界纪录的经历,包括在比赛前他是如何闭上眼睛,怎么感觉到阳光照射在身上以及汗水从脸上流下。
从他的讲述中,我学到了不少与想象有关的知识,这成为了我在以后的比赛中必用的一种手段。
然而,我意想第一次的比赛,看到的不是自己的站姿或者步态,而是奥尔勒向我这个远远落后的第二个冲线的人招手的场景。那姿势是那么自信,那么温和,那么充满期许。那绅士般的姿势像在轻声询问着:“还能以其他的方式结束吗?不是这样吗?”当时,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会第一个跑到终点,然后转身向他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