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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情窦初开 3(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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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情窦初开(3)

转眼间,赵府上下一片忙乱。赵府上下最忐忑的一位非赵夫人莫属,这话得从头说起。儿子赵明诚爱上了李格非的千金李清照。从门当户对的角度上来说,的确匹配。但赵府的老爷赵挺之,实为天朝宋徽宗时期的吏部侍郎,李格非乃为礼部员外郎,两家长辈虽同为朝廷内阁大臣,但在政治见地上分属两派。赵夫人是个忠厚之人,她似乎猜到了丈夫赵挺之的如意算盘——若能通过这桩婚事将那一派的头头李格非拉过来,岂不更有利于自己的仕途。但李格非的清高和对苏轼深厚的师生情谊,让她猜到李格非断然不会与丈夫合作。赵夫人担心如果两家老爷闹翻,到头来受伤害的还是自己的小儿子赵明诚,毕竟儿子曾多次暗地里以各种方式赞叹未婚妻。慈母的心总是单纯而温暖的,她无法忍受儿子眼看就要获得的幸福生活,因为他父亲的政治对垒而被拒之门外。可是一向氛围严肃的赵家哪能容得下妇人之见呢!赵夫人自知轻重,日思夜想,消瘦了不少。无奈赵老爷听不得劝,赵夫人只能向苍天敬献香火,替儿子求一支幸福的上上签。

朱门柳绿,卖花的挑夫吆喝着走过李府的门前。院子里,小丫鬟持着刚买的花跑到后院的秋千旁,李清照头倚着秋千,无心玩耍,她接过丫鬟手里的花嗅了嗅,似又回到了那日的暖阳下,厅堂里,木椅上。脚轻轻点开了地面,将那愁绪也匀匀地**着。多日不见赵明诚,是爹爹也将他拒之门外,还是时光流转让他变了心?闺中奏瑶琴。母亲听出了弦外之音,与李格非秉烛夜谈,父亲似乎对女儿的眼光很满意,欣然捋了捋胡子。

这一日,她终于盼到了梦里的情境,他真挚的眼睛,像冬日的暖阳,将她那布满白雪般的内心一点一点融化,晶莹剔透。她的脸蛋儿像春天盛开的桃花瓣。绣面芙蓉一笑开,斜飞宝鸭衬香腮。她为他戴上了应许的金钗,从此将她沉醉在蜜糖罐里的梦化入他似海的胸怀。

硕大的汴京城一夜之间尽看赵李两家,新婚燕尔,浓情蜜意。

转眼秋风吹走了夏雨,冬雪淹埋了秋叶,又是一个生机盎然的春天。

卖花的吆喝声穿过大街小巷,越过赵府的窗棂,溜进伉俪的帘帐。李清照翕开朦胧的睡眼,唤来门房外的小丫头。朱门外柳絮飘飞,丫头叫住了那挑着花担兴致勃勃吆喝着的老伯。难得一年十二月,每月与君只能相见两日,她定要在爱的星河中徜徉个够。娇小的步子迈出府宅,好一派春天,花担里繁花似锦。独自挑出最美的一枝,露珠儿点点滴滴,滋润着少妇甜美的柔情,盛开着一个风情万种的春天。

乌亮柔顺的长发如瀑布一般垂泻腰间,闺房一刻,春光乍泄,最要将美好的一幕示与郎君。对镜梳妆,将那只最绚丽的花儿插进发髻,再抿上一层薄薄的胭脂。不知是那花衬美了人,还是人映红了花,镜中的鲜花着实娇艳,李清照竟自己也说不出到底是那花美还是人更美。然而生活美好却也易碎。女子的心思最巧,与郎君床头依偎而坐,她玲珑的玉手拖着娇嫩的脸蛋儿,就让夫君比比看,此时此刻是花儿更美还是人儿更艳。

【06】月夜

那千丝万缕的忧愁像春蝉吐丝一般,凝结成一颗晶莹的泪,滴落在月下石板的幽幽青苔上。

帝里春晚,重门深院,草绿阶前。

暮天雁断,楼上远信谁传?恨绵绵。

多情自是多沾惹,难拼舍。又是寒食也。

秋千巷陌,人静皎月初斜,浸梨花。

——李清照《怨王孙忆王孙》

那日替他准备好行囊,送他走过柳荫深深的院子时,她有太多的话想对他说,似乎每一句都藏着一份情,每一句话都那么重要,仿佛是一次生离死别。因为太看重他的远足,竟不知该从哪一句说起才好,所以她只好沉默。他也不执一语,彼此越是沉默,心里越是汹涌澎湃,只要一个眼神,竟胜过千言万语。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离别的情绪未消,又添惆怅。她尚无儿女,不必操劳做母亲的心。她住在赵府的屋子里,墙上的每一块砖,屋顶上的每一片瓦,回廊上的每一根柱子,甚至连院落里的每一朵花每一棵树,都烙着一个“赵”字,就连她本人也姓了赵。可是她这个赵家人,并不是赵府每一个都欢迎的。

出嫁女子的寂寞凄楚千古以来从未停息,像一股涡流不知卷走了多少新妇愁绪难耐的泪。李清照是自我的,是天真的,她不在乎“对老人唯命是从”的那些礼节,家就是家,一个可以任由她自由表达情感的地方。可她忘了,她嫁给了赵明诚从此就是赵府的人,赵府的规矩像一座山一样压制着她的灵性。赵挺之就是赵府的天,他见不惯李清照诗人般的高傲,于是处处挑剔。以至于在赵明诚不在的日子里,她不得不与这片天妥协,降低她自恃高贵的身姿。于是,小楼底下,总有一个身影虔诚向月亮许愿,只愿远方的赵明诚快快回来,为她撑起一把小伞,遮住头顶的风雨。

那是一个寒食前夕的傍晚,一块长满青苔的青石板上,一颗颗晶莹的水珠站立在柔软的苔叶上。漫漫长夜,青石板折射出一颗一颗的亮光,繁星点点的样子,恰似天上的银河。轻轻踩踏着如泥的青荇,一股难言的忧伤阴柔落在她的心坎上。她轻声叹了口气,默默地坐在莹泽的露水旁。露水沾湿了她的衣衫,轻轻地贴在她细腻的皮肤上,这般温柔除了慈爱的夜能给予,还能有谁呢?

重门深院,藏着女儿蜕变的忧愁。自从过了“上头”仪式以后,几年以来都过着宅居的生活。女子嫁予他人后,就如龛里的玲珑鸟,渐渐被爱情的甜蜜灌醉,娇嫩可爱,不再歌唱。等到有一天突然从破碎的罐子中醒来时,才发现曾经的欢愉再也回不来了,自己也无力振翅飞翔。她还记得刚满十四岁那年的寒食夜,她荣耀地接受“上头”:用簪子将长长的头发束起来,从此不再轻易出游。

她自知自己美好且自在的年月就快被教条的古训捆成高高的发髻,她不想还没看尽繁花的巷陌就被锁进深静的闺阁中,那不是她想要的,她渴望墙外的欢声笑语、稀奇古怪的玩物,还有齐鲁大地旖旎的自然风光。外面有太多太多的未知,太多太多的渴望。

她还记得那年中秋,沉香袅袅。她对镜梳妆,伯母为她上头……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那一年,她别出心裁地坐在自己用鲜花和藤蔓装饰的秋千上,纯洁的眸子望着邃蓝的天空,宛如天边的仙女。

那一年,她羞涩狼狈地逃下秋千,金钗落地,似青梅的俏脸蛋儿却悄悄藏进了他的心里。

那一年,在别院的秋千旁,她坐在浸润的青石板上,感受到一阵一阵心底袭来的凉。他将去远方,在那个令她陶醉的甜蜜日子里,无法阻拦,无法挽留。在这个熟悉而陌生的大宅院里,她只愿一个人虔诚地等候到天亮,她放下白昼的坚毅,只对月亮诉说心事。月光静静地泻在赵府的院落里,映白了梨花。那些在朱门前说不出的千丝万缕只有在此时,才肯把绵绵相思揉进泪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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