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7章 帝国的抚恤金（第2页）

“我不想。”林婉清摇头，“但我必须。否则整个人类意识都会被拖入无我之境，变成旧神的养料。”

莉亚沉默片刻，忽然笑了。那笑容里没有愤怒，只有彻悟后的平静。

“你知道为什么母语种子会选择我吗？”她轻声问，“不是因为我最强，也不是因为我最纯净。是因为我愿意承担代价。就像火珊瑚子核选中的第一批孩子，他们不是最聪明的，而是最不怕痛的。”

她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道裂痕般的纹路，从中渗出淡淡的金光。

“这六个月来，我一直在偷偷重构共感基频。我没有增强传播效率，而是在每一束共感波里，嵌入了一段‘否定代码’??一个能暂时维持个体意识独立性的防火墙。它不足以永久抵抗融合，但足够争取时间。”

林婉清震惊地看着她：“你疯了！这种操作一旦失败，会直接引发神经崩溃！”

“我已经崩溃过三次了。”莉亚淡淡地说，“每次都在塔中见到另一个我??那个放弃的人。她告诉我，逃避才是真正的毁灭。唯有直面真相，哪怕粉身碎骨，才能为后来者留下一丝可能。”

此时，火星水晶树发出最后一道校准光束，随即停止震动，整棵树化作无数光尘，缓缓飘散于太空。与此同时，月球上的“静海之耳”也传来最终警报：母语种子即将完成自我解码，原初语将在十七分钟后完整显现。

地球，只剩下最后的选择。

莉亚转向终端，输入一串从未记录过的指令序列。这是她用梦境中反复浮现的符号拼凑出的密码，代表着“牺牲”与“重启”。

“我要切断所有外部连接，”她说，“只保留最原始的共感路径??母亲对孩子哼唱摇篮曲的那种。没有技术放大，没有星际链接，只有最纯粹的情感流动。如果宇宙真的想要对话，那就让我们从最简单的方式开始。”

“那你呢？”林婉清哽咽着问。

“我会成为信道的最后一环。”莉亚微笑，“当原初语响起时，我的意识将成为缓冲层，承受融合冲击。只要我还记得‘我是莉亚’，人类就不会完全消失。”

“你不该一个人背负这一切！”

“但我已经是唯一能听见它哭声的人了。”她望向窗外，“你没发现吗？自从黑潮消散后，心灵之海每晚都会映照出一张脸??模糊、古老、充满悔恨。那是第一个说出母语的存在，也是第一个因此而湮灭的灵魂。它一直在呼唤接替者。”

林婉清跪倒在地，泪水滑落。

“对不起……我一直以为我在守护人类，其实我只是害怕面对真相。”

莉亚轻轻抱住她：“现在你选择了说出真相，就已经完成了守门人的使命。”

几分钟后，全球共感网迎来最后一次广播。没有图像，没有文字，只有一段温柔的女声，哼唱着无人知晓名字的旋律。那是莉亚童年时，母亲在雪夜里为她唱过的歌。

随着歌声扩散，所有晶叶持有者感到胸口一阵温热。他们的纹路逐渐褪去光芒，回归平静。而在宇宙深处，那道来自仙女座的双手交叠符号，缓缓旋转，继而化作一片无声的拥抱。

十七分钟后，母语种子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辉，随即化为齑粉。

共感网络中断。

火星的小行星带停止移动。

心灵之海归于幽蓝。

一切仿佛回到了起点。

但在某些孩子的梦中，仍会听见遥远的歌声。有时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有时是千万人齐声低语。而每当他们醒来，唇边总会不自觉地哼出几个音节??不成词句，却让身边的人莫名安心。

一年后，格陵兰基地被永久封闭。林婉清辞去职务，前往菲律宾海域的一座小岛定居。她在海边建了一所学校，教孩子们画画、唱歌、讲述自己的梦。没有人再提起“共感”，也没有人佩戴晶叶。

直到某个雨夜，一名七岁女孩跑进教室，指着黑板说：“那里有字。”

林婉清回头，看见湿漉漉的黑板上浮现出一行水迹构成的文字，使用的是最古老的原初语书写方式：

【她还在说话。】

她怔住良久，最终拿起粉笔，在下方写下回复：

【我们知道。】

窗外，雨停了。海面泛起微光，如同亿万颗星星同时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