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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章 倾听(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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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我们来到了此行的最后一站——青峰镇。就是前几天我来过的、那个教师工资拖欠严重的镇子。我没有去镇政府,而是让李卫国把车停在了镇子中心的集市附近。虽然是傍晚,但集市上依然有些零散的摊位,卖着一些简单的日用品和蔬菜。一些晚归的农民正在采购,讨价还价声、孩子的哭闹声、摩托车的轰鸣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充满烟火气的乡镇生活图景。我混在人群中,慢慢地走着,看着,听着。在一个卖豆腐的摊位前,两个老太太一边挑着豆腐,一边闲聊。“张婶,听说新来的县长要给大家发工资了?”“听是听说了,谁知道真的假的?当官的说话,有几个算数的?我家那口子在农机厂,这都半年没开饷了!”“唉,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在一个杂货铺门口,几个中年人蹲在那里抽烟,谈论着今年的收成和明年的打算。“明年说啥也不种地了,跟我去南方工地吧,虽然累点,好歹现钱。”“我也想去,可家里老人孩子咋办?”“守着这几亩薄田,饿不死也撑不着……”我走到一个卖竹编工艺品的老汉摊位前,蹲下身,拿起一个小巧的竹篮看着。手工很精致。“老乡,这篮子编得不错啊,多少钱一个?”老汉抬头看了我一眼,伸出两个手指:“两块钱。”“这么便宜?这手工费都不止吧?”我有些惊讶。老汉叹了口气:“便宜也没人要啊。咱们这地方,谁买这个?想卖到外面去,路费都比篮子贵!编了几个,摆着看看罢了。”我买下了那个篮子,付了钱。老汉连声道谢。我又走到一个修补鞋子的摊子前,老师傅正在给一只开裂的胶鞋上线。我坐在旁边的小马扎上,跟他攀谈起来。“老师傅,生意怎么样?”“混口饭吃呗。”老师傅头也不抬,“现在人都买新鞋,修补的少了。也就是我们这些老家伙,舍不得扔,还能有点活。”“咱们这镇子,感觉有点冷清啊。”我感叹道。“能不冷清吗?”老师傅终于抬起头,看了看四周,“有点本事的年轻人都出去了,留下的都是老弱病残。厂子倒闭的倒闭,停产的停产,没个挣钱的门路,哪来的热闹?”我就这样在集市上走着,听着,和不同的人搭着话。听他们抱怨路的难走,抱怨工资的拖欠,抱怨孩子的教育,抱怨看病的艰难;也听他们谈论外面的世界,谈论对未来的迷茫和一丝微弱的期盼。没有人知道我是县长,他们把我当成了一个好奇的外乡人,或者一个愿意听他们唠叨的闲人。也正因为如此,他们的话格外真实,没有任何修饰和顾忌。这种“倾听”,比我召开十次座谈会都更有效。它让我听到了青云县肌体深处最细微的呻吟和呐喊,让我感受到了普通百姓最朴素的喜怒哀乐。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集市也散了。我提着那个竹篮,回到吉普车旁。李卫国一直在车里等着我。“县长,听到啥了?”他发动车子,问道。“听到了很多。”我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脑海里回响着那些不同的声音,“听到了抱怨,听到了无奈,但也听到了……渴望。”是的,是渴望。渴望一条好走的路,渴望一份稳定的收入,渴望孩子能接受好的教育,渴望生病了能看得起……这些最基础的渴望,汇聚起来,就是一股强大的、要求改变的民意洪流。作为一县之长,如果不能倾听这些声音,回应这些渴望,那就是最大的失职。回到县城时,华灯初上(虽然灯光稀疏)。经过一天的微服私访、田间地头的考察和集市上的倾听,我虽然身体疲惫,但精神却异常充实和清醒。过去,我对青云县的了解,来自于文件和报告,是抽象的,是二维的。而今天,我用脚步丈量,用耳朵倾听,用心去感受,这片土地和它的人民,在我心中变得立体而鲜活起来。我知道了他们为什么穷,穷在何处;知道了他们想要什么,怨在何处;更知道了他们内心深处,那并未完全熄灭的、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之火。这火焰,需要有人去点燃,去呵护,去让它形成燎原之势。而我,愿意做那个点火的人。:()官海浮沉:我的三十年仕途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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