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菩提本无树(第4页)
我冷冷地站在寒风野草间,目送奥迪消失在冬夜深处。当他真要离去的刹那,其实我心底充满犹豫——到底要不要跟他走?要不要答应他的方案?要不要与他分享兰陵王的秘密——假设他今晚真能得到面具。
心动的同时,我暗暗咒骂自己:为何要向卑鄙的敌人投降?难道我的心已被他俘获?难道我将成为自己最排斥的那种人?
他最爱的人是我。
当我离开冰火岛的那刻起,我就已朦胧地感觉到了;当我与他在崇明岛竹林密会时,我已完全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可他是我最大的敌人,是他陷害我进了监狱,是他杀死并冒充我身边的人,是他将秋波从我身边夺走,是他最终篡夺了我的天空集团。
爱与恨,从来就是交织不清的,从来就是一枚硬币的两面,甚至是同一面。
我没有选择爱,也没有选择恨,我的选择是战斗。
孤独地在风中站了很久,我才想起端木老爷子,还有那盘没下完的棋!老头肯定还守在棋盘旁边,等着我回去收拾残局。
不管慕容云说的是真是假,不管他今夜能否得到兰陵王面具,至少我得回去下完那盘棋!
穿过这片野草丛生的荒野,如坟墓间夜行的幽灵,离开令人眩晕的路灯,月光变得皎洁明媚起来。我快步走了好几分钟,也不再感到寒冷,后背反而出了层薄汗。高速公路边不可能拦到出租车,我沿着绿化带的小径,继续艰难地往前走。除了车流见不到人影,田野也被沉沉寒夜笼罩,所有农舍都睡着了。
步行了好几公里,才来到一座小镇打上出租车。我不知道这是哪里,好不容易才说清垃圾场的方向,司机也感到我这个人的古怪——晚上打车去城市另一头的垃圾场?
一个多小时后,荒凉的垃圾场。
我的心已暂时回到棋盘上,脑中满是那枚过河的卒子——此刻的我不也是一枚过河卒吗?虽然小小的没什么力量,却只能前进不能后退。
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死寂,许多捡垃圾的人白天辛苦工作完,晚上终于有时间娱乐放松了。许多人拉起电灯,围着火堆打牌取乐,更有人拉出了电视机——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调试后居然画面还很清晰,用天线收着时下最流行、最垃圾的电视剧。
我无心分享他们的幸福,急匆匆穿过大堆分解好的垃圾,跑进端木老头的窝棚。
“老爷子,我来陪你下棋了!”
然而,窝棚里寂静无声,黑黑的什么都看不到。
我小心地打开屋里的煤油灯,却发现老头无影无踪,只有棋盘完好地摊在地上,棋子仍是我离去时的局面。
端木明智老爷子去哪儿了?他不是说好了等我回来的吗?以老头棋痴似的倔强劲头,是绝不会放我鸽子的。
我冲出窝棚扯开嗓子大喊:“端木老爷子!你在哪里?臭小子回来陪你下棋了!”
这番吵闹惊动了周围邻居,几个捡垃圾的钻出窝棚,其中一对夫妻模样的中年人过来说:“小伙子,你在找这里的老头吗?”
“是!”
“哦,我认得你,最近每天都来找老头下棋的。”附近亮起一盏电灯,中年妇女看着我的脸说,“今天傍晚,有两个人过来把老头接走了。”
有谁能把老头接走呢?老爷子绝不会舍弃棋盘,更不会背弃与我的约定,除非是被暴力劫持!
我赶紧问道:“请问老头是不是被抓走的?”
“没有啊,那两个人和他说了几句话,他就自动跟他们走了。”
“是什么人呢?你们还记得吗?”
说完,我很识相地掏出一百块钱,塞到这对中年夫妇手中。
“想起来了,是一男一女,男的三十出头,女的只有二十来岁。他们穿着很体面,一看就是有钱人。男的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女的嘛,很漂亮,像电影明星。”
一男一女?女的很漂亮?那会是谁呢?
肯定不是慕容云,当时他正和我在一起,不具备作案时间。
究竟谁有那么大能耐,可以让端木老爷子跟着走呢?
男的——端木良?
不过,老爷子并不信任这个孙子,只有他是不可能请得动老爷子的。
除非还有一个人,一个我曾经喜欢过的人——端木秋波。
没错,那个年轻漂亮的女子,必定是端木老爷子唯一的孙女,如此才能让他心甘情愿跟着走,抛下这盘没有下完的棋。
秋波和端木良一起来了?他们带走了老爷子?这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