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端木良（第8页）

慕容云又想以小身材逃脱大个子吗？但这样的野路可难不倒我，此辆悍马就是专为这样的野战而生的。

我命令司机把大车也开进小路，反正周围都是荒野蒿草，不用担心撞到行人或车辆，就当参加巴黎—达喀尔了。

随着座位下激烈的颠簸，不断有枯草打到车窗上，令人感到一阵头晕眼花。

远光灯也经过改装，可以照亮数十米开外，QQ却还保持着原来的距离。

忽然，前头出现一大块黑影。我放下车窗仰起头，看到一座近百米高的黑色山峦，似潜伏的野兽在等待送上门的猎物。

山？

上海还有山吗？

“佘山！”

白展龙突然大叫起来，这是上海西郊仅有的几座小山丘中最有名的一个，四周聚集了不少顶级别墅社区。

就在慕容云即将撞山的刹那，他却飞快地急转弯驶入一条沿山小路。

我们的悍马也紧张地转弯，压过高高的石头台阶，艰难地追上山脚。

这或许是上海绝无仅有的盘山公路，QQ一溜烟爬上坡，追赶的悍马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惊醒整座安静的小山。路边布满茂密的竹林，凌晨漆黑的天空下，只能依靠远光灯照亮前方。在黑暗山路上疾速飞驰，绝对是件玩命的事情。

上百千米的时速难以控制，稍有不慎便会冲出道路，坠下崎岖起伏的山崖，连人带车粉身碎骨。

一千四百多岁的兰陵王，难道对永恒的生命感到厌倦了吗？不，你就算要在这儿寻死，也请不要拖上我的秋波好吗？

碾过蜿蜒的佘山陡坡，即将抵达山顶之前，QQ突然急刹车！

我的司机也猛踩刹车，在我几乎要飞到前排时，悍马侥幸停稳下来，前保险杠几乎紧贴QQ车尾。

还没等我重新坐起来，只见QQ左右车门打开，两条黑影迅速跳下车，悄然钻进路边的竹林里。

“站住！”

我明知徒劳地大喊一声，旁边的白展龙与保镖也跳下车，向漆黑一团的竹林冲去。

司机提起车上备用的手电筒，照亮路边的树丛，毫无慕容云或秋波的人影。

我浑身肌肉颤抖着下来，独自走近堵在路上的QQ，敞开的车内空空****的，只有秋波的香水味隐隐残留。我猛然回过头来，却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竹林，凌晨秋风呼啸，吹起大海般的浪涛声。

端木秋波与慕容云，就像两滴水落入大海，融进无边的秋夜。

果然，当我也扎进竹林时，却撞见司机的手电筒，还有白展龙和保镖。他们都说漆黑的树林里，完全看不到那两个人影，就连最后的一点香水味都没了。竹叶不断抽打到我脸上，似乎是命运给我的耳光，耳边除了白展龙的唉声叹气，便是竹林摇曳的摩擦声。眼前无边无际的密林，只有一支手电的光线，如何能照亮整个黑夜？

我绝望地退到盘山路上，痴痴地往前走了几步，想到佘山之巅吹吹风，便远远抛下白展龙等人，抛下那辆宇宙超级无敌的QQ，终于实现了孤家寡人，被秋夜彻底埋葬。

惊喜即将来到的时刻，秋波又一次从我身边离去，兰陵王又一次羞辱了我，命运又一次把我推上悬崖。

当我仰头期望看见月光，却连半颗星星都没发现，乌沉沉的暗云底下，却是一尊巍峨高耸的十字架。

我揉了揉眼睛，没看错吧？

没错，确实是醒目的十字架，由几盏微弱的灯光照耀，勾勒出一座庞大的建筑轮廓。

一座教堂。

想起佘山顶上还有教堂，旁边有一座天文台，这才是成为风景区的原因。

我快步跑到海拔不足百米的山巅，仰望这座巴洛克式的建筑，在上海最高的自然地标之上，俯瞰广阔的平原与城市。

白天在山脚便能看到教堂，夜里却隐藏了真面目，只有靠近山顶才露出容颜——高大的钟楼与十字架直冲天际，代表唯一的神，嘲笑失魂落魄的凡人——我。

这座矗立在上海西郊的小山，年代并不古老的教堂，却是天主教的圣地，20世纪40年代以前被罗马教皇册封为远东第一圣殿。

奇怪的是，凌晨2点，庄严的教堂大门居然敞开着，似乎专为迎接我的光临。

教堂内部亮出白色灯光，忽然响起奇特的音乐，竟是欧洲常见的管风琴，难道这儿还有儿童唱诗班？

这道门，这缕光线，这些琴声，强烈地**着我，我无从抗拒地走向教堂，走向这个命定的夜晚。

我的双脚在颤抖，我的双眼在模糊，我情不自禁地踏入教堂大门，便已转世来到另一个世界。

高阔穹顶下的大厅，足以容纳上千人做礼拜，数根优美动人的弧线，交织于遥不可及的头顶，那就是传说中的天堂，而我却等不到末日审判。墙上的玻璃上画着圣经故事，地下是一排排长条座椅，神龛最显著的位置，赫然耸立着耶稣受难像。神秘的白色灯光散发着某种奇异气息，让人不敢打扰圣地的宁静，甚至不敢呼吸不敢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