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冒险小队启程(第1页)
第十八章冒险小队启程
次日一早,我们召集了所有高级将领一起开会,商讨接下来的计划。说什么“开会”,我是开玩笑的—其实只是国王把所有人都喊到了一起,然后开始一一下达命令罢了。我们派了一批探子去勘测海港周边的地形,尤其重点关注铁轨,又派了一批机械师去四处寻找合适的、零散的铁轨,带回来从船停泊的位置一直沿着码头铺到陆地上。我们在旁边安装了轮式吊车,组装了新型风车,为储能舱上弦。然后,我们又在离船不远处筑起了防御土墙和栅栏,日夜由士兵把守。总而言之,我们把海港中这小小的一隅改造成了一座军事要塞,几乎能顶住大部分攻击—当然,那种全面来袭的大军除外。尽管我们在大海峡附近和北地人冲突不断,但理论上讲,哥本堡王国和北地王国其实并没有正式开战—至少现在还没撕破脸—但很显然,我们此时深入北地王国腹地,在他们的西海口安营扎寨,已经非常出格了。
实际上,通盘考虑之后,最奇怪的一件事是:北地人始终没有出现。我们在海港中找到了许多证明北地人曾在这里频繁活动的证据,但那些痕迹也是好几个月之前留下的了,或许现在北地人已经抛弃了这座港口。
国王坚持认为,北地人一直致力于把黑石从南方岛屿运到极北之地。古书上说,极北之地曾经有过不少矿山。也许只不过现在入冬了,航线不好走,北地人便不再来了。又或许,矿工们在这里遭遇了什么不测。他没有明说具体是怎样的“不测”,但所有人心里都有数。
一旦要塞彻底完工,我们就会召开正式的战前会议。在会议上,国王将会对所有人陈述他的作战计划。绝大部分人都跃跃欲试,而我一如既往,只想远远地避开。
在哥本堡的官方历史中,无论是列车还是铁轨,都从未存在过,可是,当国王命令手下去勘探铁轨的时候,没有一个人表现出哪怕一丝的惊讶。
正如国王曾经对我说过的一样,整个哥本堡,就连街上的狗都知道铁轨曾经是城市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教会的人一厢情愿地试图遮盖这段历史,妄想彻底抹杀铁轨的存在,可真是愚蠢啊!探子们回来之后,报告说他们在铁轨附近不仅找到了古代的铁拖车,还找到了明显是当代人手笔的木拖车,拖车上刻着北地语的记号—现在我们终于有了确凿证据,北地人确实计划重新开启那条古老的铁道。这些情报对我们而言,是好消息也是坏消息。好消息是,我们找到的这段铁轨一定也能连通其他的铁轨,绕来绕去,最终有很大可能会并入那条向东延伸的主要铁道之中,一直通往群山彼端,直抵北地王国。坏消息则是,在海港不远处就有一条隧道,铁轨没入了隧道之中,看不到尽头的样子。想要顺铁轨前进,就不得不钻过隧道。
探子们沿着隧道走了一阵,最后还是感到有些胆怯,掉头回来了。看上去,这条铁路一直要穿过绵延的群山。这说明前路还遍布着许多这样的隧道,我们现在看到的这条隧道甚至都算不上长。如果我们要驾驶列车一路沿铁轨而下,就必须鼓起勇气面对重重山岩包裹中的黑暗。暂时还没有人敢把“巨怪”这个词说出口,但这个念头却在每个人心里盘桓。
然而,北地人显然已经使用过这条铁路很多次了,看上去也算是安然无恙。探子们在空置的北地拖车中找到了残留的黑石和铁块。散落在四周的黑石实在是太多了,士兵们甚至开始着意提着筐去采集,一筐一筐运回到营地,专门用来生火做饭。一小块黑石已经足以让炉火熊熊燃烧,方便极了,只有厨子对此有些微词,声称黑石燃烧过后留下的废渣很难打扫。
我们花了三天才准备好一切,这主要归咎于白昼太过短暂。国王之前说的没错:这片土地上,太阳总是与地平线难舍难分。每天满打满算,也只有六个小时的日光,这本就有限的时间还在随着冬天的迫近而逐渐缩短。幸好,如今新型风车已经竖立在码头边,风稳定地从峡湾的方向吹来,风车旁上好弦的储能舱也越堆越高。机械师们沿着码头铺好了临时的铁轨,将列车、车厢和拖车逐一搬运上岸安装好。
这几天,士兵们也一直在为火枪上油保养,反复操练枪法和剑术,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做准备—所有人心中都已经认定,国王会带着军队去和北地人开战。气氛紧张而凝重。
第四天,国王终于召开了战前大会。这次出席的高级军官比平时还要多—作为国王的参谋之一,虽然我没有正式的名分,却早已在实质上跻身高级军官之列。“芙蕾雅”的地图资料室挤不下这么多人,我们只好把会议地点转移到了“阿里阿德涅”的船舱,座位不够了,有一些人就不得不靠墙站着。国王一一迎接了出席会议的军官,约翰逊则站在他身旁。国王身后的墙上贴着一张北方地图,囊括了北境的一切已知王国与地域。
国王在地图上画出了他所推测的那条东行穿山铁道的路线。他说,北地人应该就是在这里建立了北方要塞与工业中心,因为此地深入北地王国腹地,离周围敌国的位置较远。我们尚不能准确估计这一带北地驻军的人数,但按照常理推断,应该起码有几千人。船舱里响起一阵窃窃私语,这个任务听上去完全是要我们去送死。
然而,国王接下来说的话,却令所有人都惊讶极了。
“在你们心中,我一向是个战士,热血好战,从不退缩。可是在此刻,我们必须牢牢铭记我们来到此地的目的。我们并不是来和北地人开战的;我们的目标是夺回哥本堡王国。因此,我们只有在遭到攻击的时候才能因为自卫而回击,绝不主动出手—这一路上,你们完全遵守了这个行动宗旨,你们的勇气也令我倍感骄傲。”
“德·马提尼斯及其党羽的背叛,其实我早有察觉。在政变发动几个月前,我已经吩咐忠实可靠的手下向北地王国派遣间谍;一旦情况有变,我们被逼无奈不得不踏上这段旅程,我先前做的准备就能派上用场。因此,我想,北地人根本不知道我们如今已经将他们的底摸了个十之七八。我们手中的王牌,即是这份对北地情报的了解。只有时机到了,我们才能亮出这张牌。在这件事上,我希望能够得到所有人的信任,我也有自信你们会选择相信我。”
他顿了一顿。
“这次的列车考察,我会带五十个人。”
四处响起倒抽冷气的声音,没有人想到国王会下达这样的命令。
“剩下的人留在这里过冬,继续防守要塞,一切保持现状。如果我们到了春分那天还未返回,就请你们返航,回到哥本堡对新政府投降。这就是我的命令。我稍后会通知那五十个人前来受命。我们一旦完成列车和车厢的全部检修与准备工作,就马上启程。”
国王选中的五十人,大多有着某项特殊技能,其中包括机械师、领航员、探子、神枪手,还有几位高级军官,比如出身北地家庭的约翰逊—他会说北地语,也懂一点当地土著的语言。国王还带上了一位厨师和一位医生,还有负责维护列车的我。我的任务就是驾驶列车;在我训练出一位能和我轮班工作的助手之前,驾驶座都只有我一个人坐。幸好,大家对驾驶这件事都很感兴趣,因此报名也格外踊跃。之后,在国王的命令下,我们再次拆分了新型风车,把零件打包塞入拖车。我还带上了我在“芙蕾雅”上制作的那些作为外交礼物的发条“玩具”。在储能舱、帐篷、补给、武器和工具一一装载到拖车中之后,五十个人也逐一登上了车。
旅程要开始了。列车只有两节车厢,因此大部分人都不得不坐在敞篷的拖车中。绝大部分人都从未见过发条列车的全貌,更别提亲身乘坐了,他们登车的时候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我爬进驾驶舱坐好。
国王从车厢窗户里探出半个身子,对留下来的人挥手告别。下面的人挤在铁路两侧观看,随着列车缓缓启动、驶向要塞的木头大门,爆发出阵阵的喝彩声。
可惜,列车驶上岸边的主铁轨时却遇到了一些问题。之前机械师在要塞和主铁轨之间铺设了一道弯轨,测试的时候一节拖车可以独自安然通过,可是一旦成了几节拖车和车厢连在列车头后面,弯轨就显得太逼仄了,列车尴尬地卡在了半路。我们只能匆匆招来吊车,把列车从弯轨上救了下来,重新放置在主铁轨上。列车重新连接好每节车厢的时候,人们为了捧场,再次喝起彩来。
我们再一次启程了。只不过,为了安全考虑,我们前进的速度甚至比步行还慢,铁轨旁边跟着二十位武装的士兵,专门为了护送我们安全穿城而过。
城中景色在窗边掠过,我看在眼中,也暗暗心惊。这座城镇曾经无比繁华,满是道路、仓库和民居,可如今全是一片荒凉废墟,断壁残垣之上随处可见焦黑的痕迹。我们没有发现任何生命的迹象,但所有人都一致认为,此时此刻正有人躲在暗处观察着我们的举动。列车行进的嘈杂噪声回**在光秃秃的墙壁之间。有些墙上还有清晰的古老字迹,像是古哥本语。我们的前进断断续续,机械师们随时需要停下来扫清前方铁轨上散落的砖石残片,或是手动为列车并线改道。
比起前几天来,今天的天气要稍微晴朗一些,多云的天穹中依稀可见小块小块的蓝天,只是峡湾上吹来的风依然寒冷刺骨。我们驶上主铁轨的时候,我瞥见一排排古老的、已然全部锈蚀的铁拖车停靠在铁轨旁,每一节拖车都足有我们一整个列车头一样大。我想,以我们的列车头的力量,恐怕都不足以带动哪怕一节这样的拖车。到底要怎样的列车头才能与这样的车厢匹配?那样庞大的机器,大概已经等同于某种奇观了吧?驾驶那样的钢铁巨兽所需要的能量……我不敢想下去了。在古代世界全面湮灭之前,那些古代人只怕每个人都坐拥帝王般的财富,才会有如此可怖的能源储备。
约二十分钟后,我们抵达了城镇边缘的一座废弃大楼。看上去,这座楼应该是古时候的车站。陪同我们的步行士兵只能送我们到这里,从此刻开始,我们就只能靠自己了。
我再次发动了列车,保持着慢速前进。列车驶上一道满是青草的缓坡,向着山侧的隧道行去。我强迫自己绝不能在大家面前露出哪怕一丝的怯色,但隧道的样子依然令我胆寒:它就像是一只巨兽张开的血盆大口。托国王的福,我曾经有过一次惊心动魄的地底经历,但是对于另外四十九个人来说,这可是一次全新的恐怖冒险。几乎不会有任何一位哥本堡居民选择主动进入噩梦般的无理层。
我命令一个人站在列车头,提着汽灯照明,但是我们很快发现这么做毫无意义—大概是之前的探子太紧张了,误报了情况,我们一进入隧道便发现它比我们之前想象的要短得多,出口的光亮就在眼前。我们花了不到一分钟就穿过了隧道。我全程还是控制不住地屏住了呼吸,全身僵硬,可是隧道里一片平静,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接下来,就是更多这样的隧道,有长有短,我们一路穿山而过,列车始终平稳地行驶在上坡路上。迄今为止,这条路上还没出现巨怪或是食人妖,就连哪怕一个对我们射箭的当地土著都没看到。
离开又一个隧道后,峡湾出现在了我们左侧,上坡的路也愈发陡峭狭窄了。在最窄的地方,铁轨几乎是悬挂在山壁上的,另一侧即是深渊。如果土著人现在要对我们发起攻击,那我们便无路可逃了,只能束手就擒。在这种情况下,隧道的出现几乎已经开始带给我们某种心理安慰了—就像避难所。附近依然有不少树木植被,但可能是因为当地气候太过寒冷,那些树大多纤细矮小。几个小时后,我们终于抵达了峡湾的尽头。不知道前方等待着我们的,又将是怎样奇怪的地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