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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就是扯淡了。”法医丁雁心一边在办公室的水池子洗手一边扭头给孙小圣浇冷水,“什么叫‘受伤时抓不住东西’,自己乱造理论也得经过实际验证好不?”
孙小圣一听要实际验证,就把李出阳往自己身边扯,被李出阳反推一把:“去去去,找别人试去。”
丁雁心回身朝他们走来,跟个幼儿园阿姨一样摇头晃脑:“这个不是找谁试的问题。首先你得明确:当时薛飞受伤,他有没有自己的预判,还是像你说的那样,是被突然袭击的。不过我看过这案子的案情,我倾向于前一种。”
“为什么?”
“很简单,”丁雁心早就把案件的分析报告放在桌上了,她一边拈着报告一边照本宣科,“薛飞的致死伤是‘腹壁穿透创导致下腔静脉劈裂,失血性休克死亡’,左胸和左臂还有两处刀伤,这些伤都是在身体正面。而车库是相对开放的场所,所以他在受伤前,至少在一两秒钟内一定看到了凶犯,而且他应该还有抵抗行为,所以他对自己受伤是有预判的。”
“有没有预判区别很大吗?”
“当然,有预判,肾上腺素就会提前分泌,痛感就会大大减弱。不信你去问问那些打仗或者打架中受伤的人,他们中刀或者受到其他伤害的一瞬间,基本都是感觉不到疼痛的,所以也就不存在什么手里拿着的东西会掉的理论。”
“那你能确定周欢就是被雷治军杀的吗?”
“当然,刀口、伤口撕裂度,和雷治军手持的单刃刀是完全吻合的,和其他受害人身上的刀伤也有共通之处,可以确定是出自同一把凶器。除非雷治军杀着杀着,把刀借给别人了——你觉得可能存在这种情况吗?”丁雁心朝孙小圣摊手抖腿。
唯一残存的一点儿希望也被无情扼杀了,孙小圣觉得丁雁心那张人畜无害的娃娃脸骤然间邪恶阴沉起来。
倒是丁雁心,严肃地完成科普任务后又一脸八卦地坐到孙小圣和李出阳面前,凑近说:“哎,你们给我说说呗,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新线索?我还挺关注陈傲杰和叶泳飞的。你看我这头发,”丁雁心使劲扭了扭脖子,卖力地给他们展示,“就是仿叶泳飞的新发型剪的,怎么样?有没有那种很知性又很稳重的感觉?”
“挺富态的。”李出阳心不在焉地说。
“嗯。”丁雁心应声后又觉得这个词有问题,“什么叫富态啊?这不是形容老太太的话吗?还是那种特胖的老太太。”
“是富婆,富婆,”孙小圣掐了李出阳一把,安抚丁雁心,“挺好看的,颜值噌噌地往上升啊。”说着他又把话题找了回来,“我跟你说我们现在怀疑陈傲杰根本没跟歹徒搏斗过,至少是没主动搏斗过,而且有很大的个人因素在里面。说白了,他并没有见义勇为。”
丁雁心登时愣了:“啊!”
孙小圣就把下午他们在车库的推断给她一五一十地讲了一下。丁雁心静静思考了一会儿,顺便又喝了口桌子上的咖啡,喝的同时,她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反应一大,咖啡差点儿喷到地上:“啊,我好像有点儿明白啦。”
李出阳赶紧问:“是在尸检过程中发现什么问题了吗?”
丁雁心一边胡乱抽着纸巾给自己擦嘴,一边做了个稍等的手势,抬起屁股去柜子里翻东西。一会儿她拿出一本尸检报告来,坐到孙小圣和李出阳面前,一边端着一边翻。
“这个是凶犯雷治军尸检报告的副本,正式的已经拿给刘洵他们附卷去了。”
孙小圣和李出阳走到丁雁心身侧,跟她一起翻看这本报告。报告里有很多雷治军尸体的局部照片和伤口特写。丁雁心边翻边说:“雷治军额部及后枕部可见两处圆形创口,经解剖可见脑组织破碎,符合子弹导致的弹后空腔效应,额部软组织有缺损,也符合射入口的特征。问题在于枕部射出口那里,也就是我们所说的后脑,”说着她轻轻叫道,“啊,是这里。”
丁雁心停住翻页的手,指给孙小圣和李出阳看。两人发现那页报告上是一张黑漆漆中间又泛着红色的纵向伤口照片,伤口上面还有一个黑色的圆洞。孙小圣和李出阳辨认了半天,才看出那是雷治军后脑伤口部位的特写照。
“根据简要案情推断,雷治军偏后脑部位的这个钝挫伤应该是陈傲杰用他当时手持的棒球棒击打的。我听刘洵说,陈傲杰自述当时雷治军正在向薛飞行刺,他一棒抡过去,把雷治军打蒙了,随后雷治军就把目标转向了他。”
“有什么不对吗?”
丁雁心把脸又往近凑了凑:“但这处伤我觉得有点儿问题。棒球棒咱们大家都是知道的,球棒是比较粗大的,一般的球棒最粗处横截面直径至少有6厘米,砸在人头部,接触面应该是比较大的,镶边样挫伤带会比较宽,但这处伤口却很窄,明显不是用棒球棒打的。”
孙小圣和李出阳对视一眼,孙小圣又问丁雁心:“那你跟刘洵探讨过吗?”
“探讨过,不过因为这个伤痕的绝大部分被子弹射出的创口破坏了,参考性就大大降低了。而且刘洵后来特意询问了陈傲杰,陈傲杰说自己当时第一下没有打中,手潮了,球棒掉到了地上,但他怕雷治军反应过来,捡起来没拿好就抡了上去。也就是说,他打中的那一下,把球棒拿反了,给雷治军造成实质伤害的,是相对较细的球棒的握棒处,所以镶边样挫伤带这样窄。”
李出阳有点儿失望地靠在椅子上,手指头下意识敲着桌面:“虽然这样能解释得通,但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反正能让我想到的陈傲杰的可疑之处,就只有这个了。不过他也能把问题圆上,就看你们能不能找到其他佐证,形成证据链了。”丁雁心耸耸肩。
“没办法,晚上咱们还是去薛飞家楼下蹲着吧,看看那老两口这回能扔出什么有线索的物件来。”孙小圣朝李出阳撇嘴道。
晚上十一点,薛洪亮和祝金枝这老两口还没下楼呢,黑咪那边便传来好消息,说是找到了陈傲杰和周欢的关联点。他们先从周欢的住址入手,通过属地派出所调取监控录像,按照时段和地点试图追踪出周欢生前一个月的活动轨迹。与此同时灿灿姐和王木一还联系到了一名周欢的同事,并且成功访问到了此人。但此人称自己只能私下里提供自己知道的信息,不做笔录更不签字,只是单纯出于公理心,说一点儿关于周欢的真话。
不出孙小圣和李出阳所料,这个同事是个和周欢年龄相仿的女性。这个女同事告诉灿灿姐和王木一,周欢一个月前接了一个私活,是给一个咖啡品牌设计一款线下产品的log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