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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出阳眉头紧锁,沉思了半刻,又问:“周欢和薛飞在事发前或者事发当时,给外界打过电话吗?这个一定要查一下,说不定他们会把当时的所见所闻透露给家人朋友,有助于我们还原事情的经过。”
“当时薛飞确实给他的父亲打过一个电话,通话时间只有十几秒。刘洵他们询问过薛洪亮,薛洪亮说自己确实接到了这个电话,但听筒里没有人说话,只有一阵嘈杂的声音,他以为是儿子误碰了手机,便把电话挂断了。”
“那周欢呢?”
“现场没发现周欢的手机。”
孙小圣觉得不对劲:“怎么会没有手机?现在哪儿还有人出门不随身带着手机?更何况她还是个白领。”
“你听我说完呀,”花姐嗓子都说干了,走到饮水机边续了茶水,又往里面拈了两朵小甘菊,继续道,“当时我们也觉得很奇怪,但后来弄清楚了,是事发前周欢把手机落在网约车上了。案发后媒体发了新闻,一个网约车司机主动把周欢的手机送到了公安机关。说是当晚周欢下车时落在自己车上的,当时手机已经没电了,所以他一时找不到机主,第二天看了新闻,结合事发地和报道中受害者证件照的模样,他觉得这个丢手机的客人很可能就是受害者。咱们核对后发现,这的确是周欢的手机,而且周欢在事发当晚确实用过打车软件,乘坐了那辆网约车。”
李出阳说:“哦。”
看来陈傲杰见义勇为勇斗歹徒的行为是板上钉钉的了。孙小圣无不赞许地说:“陈傲杰没跟咱们警方说说,他当时是一种怎样的心理状态啊?怎么就敢提着棒球棒,跟拿着刀的凶犯死磕呀?”
花姐喝了一大口水,嗓音顿时清亮很多:“他倒是没怎么渲染这些,就说他当时正准备发动车子回家,见到歹徒正在行凶,一想到车里有根球棒,就没顾得上想别的,下车就冲了上去。”
孙小圣看看李出阳,李出阳面无表情。
“那如果按照现在你跟我们讲述的情况,事情经过基本上已经捋清了,犯罪嫌疑人被当场击毙,见义勇为的事迹也瓷实了,也能够直接撤案了吧。您刚才却跟我们说出了岔子,出的是什么岔子呢?”孙小圣问花姐。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和薛飞有关吧?否则您也不会让我们关注他父母的动态了。”李出阳说。
花姐吸气点头,然后坐到他俩对面,跟特务头子交换密报似的压低声音说:“也不算是出什么岔子,就是有一处细节至今存疑:侦查员在凶犯被击毙后进行现场勘查,发现薛飞压在身下的手中,握着一只女士手包,手包里有一些现金和银行卡,光现金就有几千块钱,卡有密码,暂且不能估计价值。经周欢家属确认,这只手包的主人是周欢。”
“什么意思,这俩人认识?男的帮女的拿包?”孙小圣问。
“经过咱们的排查和访问,这俩人似乎没有交集。”花姐回答。
孙小圣和李出阳互相看了一眼,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所以后来包括周欢的家属在内,一些人就提出是不是存在这么一种情况:薛飞在周欢被杀之后,趁乱抢了她身上的财物,但没想到凶犯雷治军又反身回来,看到了薛飞,便把他也干掉了。”
孙小圣觉得有点儿毁三观,不过仔细想想,这世上并不缺吃人血馒头的人。灾祸就是他们的试金石,本性如何,此刻一验便知。有人能挺身而出,有人就能趁机作乱。人啊,是世界上个体区别最大的动物!
想罢,孙小圣很失望地点点头,又很无奈地仰头看天花板。
李出阳同样觉得难以置信。从孙小圣之前透露给他的信息来分析,薛飞似乎不是这种丧尽天良的小人。所以他提出疑问:“那个叫什么晓童的女孩和陈傲杰看到这个过程了吗?”
“没有。杨晓童只看到了陈傲杰和雷治军搏斗,陈傲杰只看到了雷治军砍杀薛飞,然后劫持杨晓童。”花姐很肯定地说。
李出阳摇摇头:“那不能就这么武断地认定。现场情况有可能比咱们想象得复杂,万一是周欢被雷治军追砍时,手包掉了,被后来出现的薛飞捡起临时拿在手上呢?怎么能单凭这个细节就说他是趁火打劫啊!”
花姐想了想,最后撇嘴摇头,并不认可:“两人倒地后相距三十米左右,想必倒地前也无外乎就这个距离。你觉得离得这么近,前面有人被砍,后面的人还有心思帮她捡东西?这可不是追公共汽车,是砍人!”
孙小圣按照花姐的话想象了一下当时的情景:周欢被凶犯发现并追杀时,薛飞当时应该就在车库的某个角落里,也有可能是在自己车上。他一开始怕被凶犯发现,所以一直藏匿着,等周欢倒地,凶犯跑远后,他利欲熏心,悄无声息地跑到周欢尸体旁边,洗劫了她的随身财物,没想到此时凶犯又绕了回来,将他一刀毙命。
想罢,孙小圣后背又是一凉,然后他问花姐:“那您也认为薛飞是那种人?”
“不,”花姐定了定神,很笃定地看着孙小圣,“我从来没这么说。”
孙小圣和李出阳再次对视,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那您把我们俩叫过来的原因是?”
“虽然从社会关系排查和对周欢、薛飞家属等人的访问来看,没找到两人的关联点,但我觉得事情可能不会这么简单。尤其是薛飞,邻里对他的评价是很正面的。”
孙小圣插话:“但他父母的反应……”
“你说的是他父母对他的死漠不关心的态度吧?”花姐接过话头,“这就更说明有问题了。事出反常必有妖,如果问题不是出在他们家庭内部,那就是出在这件事上。你们就更要查清楚。虽然案件已经撤了,但涉及后续对各位涉事者家属和公众的交代,我们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不会否定一个英雄,更不能冤枉一个好人。”
孙小圣和李出阳没想到花姐最后在这里点题,有点儿意外的同时,又觉得甚是欣慰。可见她不是一个只懂得机械地部署任务和传达命令的领导,在惩奸除恶的同时,还是挺有人情味的。孙小圣和李出阳内心甚感温暖,对花姐也不禁有点儿“路转粉”起来。
“好的,我们会按您说的,去查清薛飞和周欢到底存在什么关联点,以及薛飞的父母为什么是这种奇怪的反应。”孙小圣说。
李出阳以为这就是结束语了,起身告别道:“那我们现在就过去了。看看这个在邻居眼中底子特别干净的薛飞到底是怎么让爹妈这么嫌弃的。”
“底子干净?我什么时候说薛飞底子干净了?”花姐又冷不丁放话。
李出阳和孙小圣已经往门外迈的脚都停住了,一头雾水地回望着这位今天不住地向他们爆猛料的女领导。
“您的意思是?”
“啊,没别的意思,忘记跟你们说了,薛飞一年前被判过刑,前几天刚出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