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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励泽明显有点儿猝不及防，愣了一下，表情收紧了几分：“哦，我想起来了，我之前确实有一张当年留下来的我们三人的合照，后来弄湿了。我就在今年年初翻拍了这张。”
李出阳点点头。张励泽把目光从他脸上移开，好像没什么可说的了，做出告别状准备离去。
“刘佳茜还是猜错了，对吧？”李出阳冷不丁蹦出这么一句。
“什么意思？”张励泽转回了本已经偏过去的半边身子，皱眉看着他。
“她说，白东当年只把自己的病情告诉了一个队友，她猜那个队友是程跃星。但其实那个队友是你，对吧？”
“为什么这么说？”张励泽有点儿哭笑不得。
“不为什么，我也是猜的。”李出阳为了缓和气氛，友善地一笑，“我觉得你身为队长，自然有成为队长的理由。白东肯定更信任你。”
“你还猜到了什么？”张励泽不置可否，继续问。
“我还猜到，白东出事当晚被送医途中，那个被查出疑似酒驾的司机，其实就是你们的经纪人王传飞对吧？”
“对，”张励泽痛快地点头，“这个没什么不能说的。”
“但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是什么样的漱口水，在短暂入口之后，能让人过不去酒精测试仪的测试？”
李出阳慢条斯理地说着，张励泽的表情却越来越严肃。
“我想，应该不是漱口水，而是荔枝吧。”李出阳说。
张励泽脸上有条细小的神经突然**了一下。
“荔枝糖分比较高，尤其是新鲜荔枝，在塑料袋里闷一段时间之后，就会发酵产生乙醇。所以新鲜荔枝入口之后短时间内用酒精测试仪测试，是很容易显示为酒驾的。”
张励泽整个人呆立在李出阳跟前，眼珠子都不会动了。
“那让我们来联想一下，那天晚上，在送白东去医院的车上，王传飞开车，白东和程跃星坐在后排，而你坐在副驾驶。当前方排队等待酒驾测试时，你拿出了粉丝送给你的荔枝，让王传飞吃几个解渴。随后王传飞就被查出了酒驾，只能等待第二次测试。白东就诊的黄金时间，就这样被耗了过去。”
“荒谬！”张励泽不屑地笑了一下。
“但王传飞可不是善类，他事后当然觉得不对劲，上网查询之后才发现吃荔枝会导致酒驾，于是就知道了你的居心。当然，你也很清楚程跃星在舞台上给白东动手脚的事，你们双方都不干净，所以只能订立攻守同盟，在媒体面前统一口径，说是漱口水的原因导致测试有误，白东的摔倒，也是纯属意外。
“你们散伙之后，因为都有把柄在对方手里，所以一开始还算相安无事。但是，你一直想搞垮程跃星，所以就不断地买‘水军’、雇‘黑粉’，在网上散布他害死白东的言论。王传飞对此大为光火，但也不敢拿你怎样，因为毕竟是他们谋害白东在先，如果揭发了你，他们自己也别想好过。所以王传飞也一直在找机会抓你的小辫子。与此同时，你也同样在找时机，彻底扳倒程跃星，最好让他被巨世签走之前就星途尽毁。”
张励泽的呼吸越发急促，抓着行李箱的手不觉直冒汗。
“这个时候，你们共同的机会来了。就是这次来我们古城录制《超能神秘局》。我和我的同事之前一直没搞清楚一个问题，就是王传飞身上那一点点氰化物是用来做什么的。我们刚开始猜，只有你才可能接触到氰化物。但是你怎么会在已经立案的情况下，再私留这些东西去毒害别人呢？所以我们压根儿也没把那点儿氰化物和你联系在一起。但后来我想明白了，那一点点氰化物其实就是你的，你也不是想给程跃星下毒，而是想制造自己被对方下毒的假象。
“你很懂得放长线钓大鱼，知道我同事是古城的警察之后，一直和她保持着联系，以备日后利用。所以这次再来古城录节目的时机一到，你就借着她在微博上联络你，让她带着同事来看你录制节目，然后你取了少量之前私留下的‘黑粉’寄来的氰化物，在确认达不到致死量的情况下，准备在尝饭那个环节提前吃下去，然后发挥偶像优势，想先让在场的我们给程跃星定一个投毒罪。按照这个方向，之前给你寄氰化物的罪名也能扣在程跃星脑袋上，你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受害者。而程跃星，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你还把刚刚准备的你们三个人的合照放在身上，就是为了在被抢救时获得舆论的同情和支持。那时候，程跃星也会更加被粉丝唾弃。
“但你还是小看了王传飞。他可不是省油的灯，他之前就猜到你会利用这次和程跃星同台的机会作妖，所以提前带着程跃星在化妆间找到了你，从你身上搜出了那些氰化物。程跃星一怒之下打了你；而王传飞则把那些氰化物带在自己身上，算是真正抓到了你的把柄。而我的同事推测王传飞把自己反锁在道具室，是为了处理掉那些氰化物，其实怎么可能呢？他只不过是正好在后台接到了巨世公司的电话，因为巨世公司想要挖程跃星，必然会给王传飞一大笔好处费。他接到电话时正巧在人来人往的楼道里，为了不被别人听到他和巨世高层讨价还价的内容，他就顺道摸进了空无一人的道具室，反锁房门，进行秘密通话。通完电话，他才想起道具可能有问题这件事，然后伸手去检查，不小心被盒子里刘佳茜放置的蓝环章鱼毒死了。”
李出阳一气呵成地说完，十分平静地看着张励泽。
张励泽面如死灰，嘴唇微微颤抖。
“这都是你的推测，根本就没有证据。如果你要因为这些拘留我，那么我现在就可以奉陪。但我也会如实告诉我的律师，保留起诉你诽谤我的权利。”张励泽身子有些不自然地摇晃，组织了半天语言，一字一顿地说。
“确实都是我的推断。证据灭失，死无对证，你大可以不承认。但我真的想问你一句，是怎样膨胀的欲望和忌妒心，让你小小年纪就能这样工于心计、手段阴毒呢？”李出阳深深叹了一口气，扭头离去。
“你以为白东是什么好人吗？真是枉费你挖空心思分析的这一切了。”张励泽幽幽地在李出阳背后说。
李出阳扭过头看着他。
“一个背着经纪人和队友，为了一己私利，私下和韩国公司接触的艺人，闹到最后谁也容不下他的地步，他自己难道就没有问题吗？”张励泽忽然抬高声音。
“是吗？但以你的城府和权谋，你应该能料想到他这样做，最恨他的应该不是你，而是王传飞吧！你又怎么敢冒险自己动手除掉他呢？”李出阳一笑，转瞬表情又严肃起来，“你知道他的秘密，他也知道你的，你们两个兄弟情深扮久了，对对方的心思就不那么单纯了吧！他人的秘密是可以利用的，后来你确实也是这样做的。”
张励泽面色发白：“你……”
“你和女粉丝那件事，应该是真的吧？所谓媒体道歉，也是你花了重金压下去的结果吧？但白东可不是那种你给钱就会受你摆布的人。想到有一天他拿走你所有的资源，手上又有你的劲爆黑料，可能压得你一辈子翻不了身，所以你才借王传飞和程跃星的手，给了他致命一击，除去自己的心腹大患。”
张励泽看着李出阳，目光空洞，恍如隔世。他徐徐说道：“你有过溺水的感觉吗？就是那种不断挣扎、不断反抗、不断扯住救命稻草的感觉。其实你想要的东西很简单，就是一口氧气，一丝生存的希望……但你发现这太难了，因为你马上又会沉入水里，陷入痛苦的死循环中。这种绝望你永远也体会不到，所以不要轻描淡写地谴责我，你不配！”
李出阳微微点点头：“所以你最终还是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我从不谴责谁，因为我觉得同情和怜悯比谴责更会让他们在意。”李出阳说完，转身离去。见李出阳没有采取什么行动，而是上了汽车，张励泽重重地松了一口气，宛若获得新生。
然后他重新戴好口罩和墨镜，迅速走进了候机厅。
口罩背后，不自觉的冷笑转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