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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的夜色一寸寸地敛了去，莫恒远出了趟门，许是进宫安排了什么事宜，再次回到“泥人许”时，寒冷的冬日里，已是汗水淋漓。

而公孙度，却依旧不见人影。

我试着挪了挪那只失伤了的腿，依旧是麻木的感觉，仿佛如上一次般，那腿便不再是属于我的，我甚至还幻想着，这一次是不是也可以如上次一般，瑾帝能在公孙度的三寸不烂之舌的游说下，能够再一次放我出宫养伤。

直到院中灯火照耀如昼，暮色四合时，院外方传来一个熟悉而急促的脚步声，一直候在门前阶下的杜衡匆匆跑了出去，我便知道，公孙度终于回来了。

他仿佛很疲惫的样子，灰白大氅的下摆沾染着几许雪渍融化后的污痕，而面上，我看不出悲喜的情绪，他的目光扫过莫恒远、扫过穆九凤、最后落在我的身上。

“说，怎么回事？你不是在宫里吗？怎么会在这里？还有莫统领？就没有解释一下吗？”公孙度站在屋子正中间，一手解着大氅的系绳，一声问着，声音带着急促和不容质疑的生气。

“是我不好，我不应该和三妹妹赛马，她的马在沟渠边失了前蹄，三妹妹就从马上摔了下来，腿，腿被马压着了，伤得不轻，”穆九凤站在一侧，垂着头绞着袖口，小声的解释着。

“赛马？穆九凤你是闲得发慌是吗？你可以找你府里的人赛马，你也可以找你的兄长找你那自认不凡的穆皇子去陪你去骑马，你怎么偏偏去找她？她小时候从马上摔下来过，她去年才伤的腿，她前不久还从悬崖上被人推了下去差点死掉，穆九凤，她命大才活到今天，她与你无怨无仇，你如果对我公孙度有意见，尽管冲着我来，何苦要去寻她的麻烦！”公孙度冷着脸，厉声呵斥着穆九凤。

“不是不是，”穆九凤解释着，却是发现怎么都说不清楚，只有闭了眼，垂下眼帘去，“对不起三妹妹，是我不应该。”

“公主殿下，你可以回府上去了，本公子这店铺太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公孙度沉着脸下了逐客令。

我便咬着唇不说话，看着穆九凤可怜兮兮地望了我一眼，低着头便冲出了屋子，而公孙度的视线便一直落在我的身上，如同两枝利箭般，灼穿我的身体。

“赛马？莫统领，你别告诉我这是太子的主意，”公孙度的声音依旧冷寒，依旧带着掩饰不住的怒意，“她的身子，你不清楚也就罢了，他金沧月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她经不起这般的折腾！他还在说，楚楚，你要让自己变得强大，是不是？他还是不是个男人，他连自己要娶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他算个什么男人！”

“公孙度！”莫恒远强硬地打断了公孙度的话，“若你为太子妃好，便少说两句。”

“楚楚每一回出了事，他哪一回在身边守着？他的敌人都在暗处，他不是不清楚！”

“这一次是我的错，我没能及时阻止，要杀要剐，还请公孙公子先看一看太子妃的腿，医好了，我亲自来府上请罪！”莫恒远单膝跪了下去。

“哥哥，”我抬头看着公孙度，他眼底仿佛燃烧着熊熊的火焰，堂堂的莫统领，也在公孙度目光的逼迫下埋下了头去。

公孙度转脸看向我，面色泛着青，“很好玩是不是？赛马？公孙楚，你就不能在宫里好好呆着？”

“哥哥，”我轻声呢喃着，微微嘟着嘴，我知道，公孙度这一次是真的生气了。

他低声叹息了一回，走向我，弯下腰来，一伸手便将我抱了起来，我闻到了他身上沾染着的尘埃混合着雪沫清冷的气息。

他抱着我走进了内室，一架转角的屏风，一串宝珠的珠帘，将外界的一切给阻隔了起来，他将我放在了软榻上，掀了衣裙查验着腿，一旁燃烧着的炭炉，腾腾的热气氤氲着他的脸。

“还疼吗？”他从医箱里取出数枚针来，在一小瓶药水中淬过后，小心翼翼地捻进腿上的穴位里，我只觉得顿上瞬间一凉，便有阵阵刺痛感缓缓地传遍全身。

我摇了摇头，死死地咬着牙，我不想让他担心。

“楚楚，记着，我是哥哥，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你可以完全相信的人，即便是全世界抛弃了你伤害了你，楚楚，记着你还有我，”公孙度抬起头，目光怔怔地看着我，眸光深处，仿佛再一次坠落了星光。

我咬了下唇，重重地点了点头，只觉得眼眶一热，声音便哽咽了起来，“疼，哥哥我全身都疼。”

他起身环抱住我，在我耳畔呢喃着，“楚楚其实我也疼，疼在心里，早知道会变成现在的局面，当初，当初我就应该带你离得远远的，可是现在不可以，楚楚，再等等，给哥哥一点时间，等一切都好起来了，哥哥便带你离开，我们不当什么太子妃了，也不想着坐上皇后的宝座了，我们就像以前一样，每天开开心心地，好不好？”

我趴在他的身上，使劲嗅着他身上若有若无的沉香木香气，用力地点了点头。

可我不知道，他准备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