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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长吁了一口气,历经如此多的波折,我想我已然做到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我用最冷静的声音告诉他,“不是不小心落了崖,而是有人推了我下去,是谁推的,我想连翘看得清清楚楚,可她不肯说出来。”
“说不说出来已然没多大的关系,我想太子妃应该猜得到这背后致使的是何人吧?”金澜宇说得波澜不惊。
我渐渐猜到了是谁,可是我不想去承认。
“你有你的顾虑,本王也明白,只是本王不愿意皇兄一天到晚都被蒙在鼓里,兴许他也知晓一些,可他无能为力。既然如此,就让本王来做个了断吧。太子妃,最近宫里若是发生了什么事,你只管坐在你的栖颜殿里舒心地品茶逗鸟,冷眼旁观便好。”
这是那一日他说给我听的最后一句话,直到他们三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薄淡的暮霭里,我才明白过来,两名侧妃陪同前来,也不过是个幌子。
但凡宫里人做事,都只会给你看到他想让你看到的一面。
再几日,听说那日被赶出宫廷的木晚歌因不堪家里其他姊妹的羞辱,选择了在一个月圆之夜悬梁自尽。
消息传来时,我正看着公孙度好不容易托人带回的书信,那一方绢帛辗转经过杜衡、杜桑和红药的手,到达我的手中时,已是破败不堪,可那几个力道仿若穿透了整张绢帛的字却如同针般扎进我的心底,“平安,勿念。”
短短四个字,仿佛什么也没有说,可却仿佛什么都说了个透彻。
是夜,再有惊人的消息传来,高居御医院院首的木御医连夜向瑾帝递交奏章,并脱去官服、摘了官帽官靴,长跪于大殿之外,向瑾帝请罪,只求宽慰家中长女的在天之灵。
而那奏章说了些什么,怕是已然无人知晓,只是第二日,宫中禁卫便封锁了整个后宫的各个路口,所有的宫妃宫嫔都不许随意踏出居所,整个宫廷,有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又有着风浪拔地而起之前的风平浪静。
姨母被打入了冷宫。
消息是由白总管带着瑾帝的亲笔诏书来宣读的,罪状一条条,罄竹难书。迫害有孕的妃嫔、毒杀幼小的皇嗣、勾结在朝大臣、肆意残害宫婢内侍……
我的青萝,不过是数十条人命里最微不足道的一个。
瑾帝宣我觐见的时候已是月上柳梢头,蓬莱殿便隐没在四合的暮色里,层层漫长的台阶,泛着月色苍白而清冷的光芒。
我想我是去得早了些,当那一声尖利而压抑、带着嘲讽般笑意的咆哮声从大殿虚掩的门缝里挤出来时,我刚刚踏上玉石台阶的脚便缩了回来。
“本宫有什么错?本宫不过是想自己的儿子名正言顺的坐稳太子之位、有朝一日承国祚,一统天下,本宫不过是尽了一个母亲的责任,替他扫平了一切的障碍,本宫何罪之有?他们一个个,都是背弃忘义的东西,一个个都罪有应得!”
那歇斯底里的声音,正是已打入冷宫的姨母。
我后退了一步,将自己的身影缩在了廊柱的阴影里,我已经为听到不应该听的话付出过代价,我不想再替自己惹下任何的麻烦。
可那大殿里传来杯盏玉器落地的“砰砰”声,瑾帝的声音便夹在这碎声里,带着盛怒与威严,“可他们都是孤的子民?他们终竟是触犯了哪一条律法,要劳你皇后的大驾去除掉他们?既然皇后可以一人定天下所有人的生死,那我西凉还要律法有何用?要刑部有何用!依孤看,他们只不是触犯了你身为皇后的威严!如此草菅人命,你枉为一国之母!”
“我枉为国母?哼,那你金辰旭的皇位就坐得如此安稳和心安理得了?当初若没有我姜氏的支持,这皇位会轮到你来坐?金辰旭,你可以忘记我整个姜氏为你做出的牺牲,可你怎么能忘记我为你付出的一切?我怀着我们的二皇子的时候,你做了什么?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为了李桃庄那个贱人,你不惜将整个西凉赔上,数十万的兵马,长途跋涉、御驾亲征,就为了教训一下穆氏的背弃,那一战牺牲了多少西凉的百姓?冰天雪地里,你只顾着心里根本没有你的李桃庄,可曾想过我?我被人算计,我被人在汤药里下了毒,我五个月的孩子,就那么没了!小手小脚,那么可爱,那么惹人疼,可是全身发紫,生下来就没有了呼吸,可那个时候,你在哪里?”
姨母的声音已然一浪高过一浪,已然是声嘶力竭般地怒吼着,我缩在月光照不到的阴影里,只感觉身上越来越冷。
“你终于回来了,可却不是为我,而是为了那个贱人。老天有眼,让我失去了儿子,也让一把火将她烧得干干净净,哈哈哈,老天有眼,做了坏事就没有好下场!金辰旭,你记不记得那个时候的你,站在那一片废墟上,哭得不像个皇帝!你都没有过问一句我们的孩子,没有问一句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是谁下的的毒,是谁谋划的这一切,你只为了她,伤心欲绝!而我呢,拜那碗毒药所赐,不但失去了孩儿,而且再也不能有所身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