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2页)
那一眼,空洞无神,如同冬日里一汪死水。
她的心死了。
或许我早应该猜得到。
我也曾经经历过,只不过,我的恨意比她要浓。
“三妹妹,你走吧,我不会回去的,我不回宫,我就要这里守着他,这里,有他的气息。”
世外已入秋,可谷里一如春日般的明媚,我恍惚记起穆九凤曾摇晃着公孙度的胳膊撒着娇,抱怨公孙度不带她来四季如春映月谷,以躲避北穆冬日的寒与西凉冬季的荒芜,可现在,她来了,却是一个人。
我依旧带着璟琇住回了曾经的小木屋,我一个人去见了谷主,影影绰绰的光影下,她依旧是那般飘然出尘的模样,静静地翻看着医术,偶尔提笔写下两行字。
我便走了过去,一声不吭地替她磨着墨,墨石一圈圈一打磨着,平静而舒缓,可我的心却越来越忐忑不安,越来越心神不宁。
“泽兰说,你带了大量的金银来,”她顿了顿,执笔舔了舔墨汁,“谷里不缺金银。”
“我知道,”我的声音小如蚊蚁,我不知道应该如何去解释我此刻的心情,长久盘踞在心头的那一根刺,正刺得我胸口生疼,我咬了咬牙,找了个理由,“九凤不愿回宫,再者,求医问药……”
百里谷主微微抬眼打断了我的话,“半夏是她的皇叔,你还担心映月谷苛待了她不成?”
我摇着头,却也一时不知应当如何解释清楚,在她的面前,我总感觉道有一堵无形的墙横亘在我们之间,或许我曾经欺骗过她,或许公孙度曾经向她隐瞒了我的存在,或许,因为我的降临,她失去了唯一的女儿。
如果不是泽兰适时进来,我想,或许我依旧尴尬地站在书桌前,手足无措。
夜色微凉,泽兰送我回到小木屋时,抬眼瞟向穆九凤房间的微弱烛光,面色忧虑,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公孙姑娘可否多留几日,穆公主醒来后,一度任何人都不理会,我瞧着,她也就只与你亲近些。”
我便留了下来,日日陪着穆九凤,默默无言地看着她捏着一个又一个的小泥人,悄无声息地陪着她坐在小院里看太阳西沉,听小虫在草丛间吟唱,直到数日后的午后,半夏面色凝重的出现在我的面前。
“公孙楚,我不管你现在是何身份,立场如何,可是北穆的未来,却握在你的手心里。虽然那座城一度驱逐了我去,那些人一度要置我于死地,可那里,毕竟是我生命的根,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它灭亡!”
我这才知道,谷外已然是变了天。
就在我出宫回映月谷的时候,金沧月在边境之处如同疯了般地发起了反攻,不分昼夜,不论时辰,终在两日后攻陷了北穆的层层堡垒,马蹄踏进北穆的大营,一枪便挑开了穆皇的营帐。
可是谁也想不到,营帐里空空****,一丝人影都没有。
统帅千军万马的穆皇,不知所踪!
我在回宫的半路上遇到了快马加鞭前来接应我的崔统领,我这才知道,金沧月不知用了什么办法,许诺了北穆的将士怎样的将来,近九成的将士主动弃了卸,投了降,并在随金沧月的攻城大军临近都城时,纷纷丢盔弃甲,各自回家,闭门不出。
我想,他们或许是对战争厌倦了,厌倦了这种整日里提心吊胆、打打杀杀,刀尖上舔血的生涯;又或者,他们一度敬仰臣服的主帅、临阵逃脱的穆皇,彻底寒了他们的心。
而我所认识的金沧月,却极其擅长于攻心之术,他定是许诺了他们生命的安全、许诺了他们家庭的团聚、家人的无恙与未来生活的休养生息,又或者,重金或者是高爵。
半夏在看到崔景文的时候陡然调转了马头,可依旧被崔景文速度极其迅速地跪在马前拦下了,神情恭敬且惊喜,“毓王殿下,毓王殿下不一起回宫吗?”
半夏端坐在马背上,神情冷漠地看向崔景文,淡然一笑,“阁下,是不是认错人了?”
随行的数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半夏一拽缰绳,那坐下的枣红马便一扬前蹄,一声长嘶鸣着直直地从崔景文的头顶上跨了过去,瞬间便绝尘而去,消失在小径的尽头。
“公主殿下,毓王殿下虽避世多年,可音容笑貌卑职依旧记得,他,卑职断没有认错的道理,”崔景文语无伦次地解释着。
我不言语,可我知道,毓王的封号,早已成为了他的过去式,他选择了将那段历史尘封,任其被漫长的岁月无情地淹没。
一如泽兰所说,他抛弃了皇家的身份,也抛弃了对皇权的向往,可他死里逃了生。
一个人做出的选择,有所失去,便也会有所得到。
而他得到的,是生命的重生,即便他没有了荣华与富贵,可他获得了自由。
一路策马狂奔,我便猜到了最坏的境况,兵临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