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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便知道,他已然去向穆皇复命去了。
军中的膳食并不精致,索性我早已不是安国侯爷府邸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三郡主,亦不是西凉皇宫里人人敬而远之的太子妃,待我随了几名医女用过了膳食,更了军中医女的衣衫,堪堪提着药箩行至西南角时,迎面便撞见已更换了侍卫服饰,正匆匆疾步而来的崔统领。
我便堂而皇之地以医女的身份随崔统领进了俘虏营地,看守的将士统领颇有几分不耐烦,见了我,哑着嗓子说,“里面有人肚子疼,不知是诈,还是真吃坏了东西,你进去看看!”
我不知道崔统领用了什么法子获取了营地的通行令牌,三道守卫仔细地查验了那枚黑褐色的令牌后,翻了翻我手中的药萝后,便放行了我进去。
“长公主要找的人,就在东边的第三间,如果长公主要救他出去,今夜戌时三刻换防时,卑职,卑职可以带了他出去,”崔统领替我推开一扇木栅栏门,在我耳畔低语。
我掀眸看了他一眼,他已然悄身退了下去,堪堪守在通道的入口,离我不远亦不近的距离。
简陋的屋子里横七竖八地或躺或靠墙坐着几个人,一个灰衣的男子捧着肚子在地上滚来滚去,听到门“吱呀”着响起,扭过头看了我一眼,眼角的余光便向角落里的他看去。
我一进门便看到了金澜宇,几个人歪歪扭扭地坐着,挤作一堆,唯独他盘着腿,挺直着脊梁安安静静地坐着一侧,闭着目养着神,只是束发的金玉发冠不见了,齐肩的长发便披散着,如瀑布般地洒落在胸前。
许是感觉到了我的目光,他陡然间睁开眼来,扫了扫我的身后,便勾唇淡然一笑,“本王是不是应该去摆个占卜问卦的摊子,早上说的话,这下午就灵验了。”
我笑而不语,我知道他指的是我的“医女”身份,只是抬手指了指那名抱在肚子,却不再翻滚的灰衣男子,“肚子还疼吗?”
“既然你来了,当然就不疼了,不过,本王还没想到其他的法子出去,总不能再劫持你一回吧?”金澜宇笑道,“穆皇可不是皇兄,他可不会担心你的死活,所以,你的小命,在他眼中不值钱。”
我不理会,知道他是说笑,只是扫了眼早已从地上爬起来的几个人,“怎么这样不当心?”
“他们担心本王,毫无章法闹轰轰地前来接应,就把事情给弄大了,”金澜宇风轻云淡地回道,起身拍了拍衣袍上的落尘,再次一笑,“没想到这医女的衣裙还挺适合你的,只是颜色太黯旧了些,芳华之年的女子,还是素雅清淡的颜色好看。”
我瞪了他一眼,“戌时三刻到亥时是守卫换防的时间,我的护卫说可以来救了你出去,可他们,”我顿了顿,“他们我不能确定能不能救出去,人多目标太大。”
“公孙楚,你眼下可是北穆的公主,当真要救了本王出去?”金澜宇偏了偏头,定定地看着我。
“我只把你当朋友,朋友落难,哪能见死不救,”我垂下眼帘去,“眼下两国这般僵持着,穆皇的耐心总有耗尽的那一日,北穆牢狱中的刑具,并不比西凉少。”
“本王懂了,公孙楚,本王只需要走出这间牢狱去,营地外的河对岸,今夜自然也有人接应本王,”金澜宇压低着声音,顺着我的目光瞧去,“他们自有法子出去,你不必替他们担心,只是,倘若万一……”
“万一穆皇知道了又如何,你可是救了九凤的命,更何况,他想要的东西,还在我这里,只要他没拿到手,他就不敢把轻易地我置于死地,”我接过了金澜宇的话,自嘲地笑着。
“公孙楚,你行事务必小心些,穆皇的心机不是常人能比拟的,他能执掌北穆这么多年,自然有他的高超之处。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公孙楚,我希望你活着、好好地活着。”
那是金澜宇那一日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
我依旧是被崔统领一路带出牢狱的,守卫的统领问了些什么话,我一句都没听进去,都是崔统领一一地小心应答着,末了拉了我的衣袖,急匆匆地将我带离了那一片是非之地。
我没有去问他的营救计划,我知道他身手不凡,思维冷静、且有智慧,我只问了他一句,我问他为什么要帮我,这可是背叛北穆的行径,一旦查出来,可是要诛连九族的。
他依旧是默然不语,末了抬眼看着我,又背过脸去,他说,当年的李皇后对他全家有救命之恩,倘若不是当年李皇后,他尚在母亲腹中便早已殒命,而我,偏偏是李皇后唯一的子嗣。
我依旧站在营地的风口,看着崔统领回完话便转身离去,我素来不知道,我的身份能给我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却也能给我带来命运的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