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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痕就着灯烛翻着帐册,报了一个数字,金额是多少,我已然没有了概念,可我想起那十万的将士,我也知道,我这些不过是杯水车薪、九牛一毛。
我发着愣,我的脑海里闪过无数的猜测,直到碧痕将一杯热热的参茶塞到我的手中,再微微一怔,叫道,“公孙公子?”
我的面前,那门檐的阶下,就站着一脸冰霜的公孙度。
“婢子告退,”碧痕瞅了眼我,悄无声息地从一侧退了出去。
公孙度在桌旁坐下,将我手中的那杯参茶一把端过去,一口气饮尽,便直直地看着我,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这个时候要让澜王殿下回宫?”
我摇头,我早已没有了这份好奇心,瑾帝膝下只有两名皇子,金沧月如若出任何的意外,那么也就只有换澜王殿下来当太子了。当年姨母费尽心思地要除去金澜宇,不过是这个浅显的道理罢了。
“澜王殿下不会趁火打劫,此刻回宫,不过是给圣上一丝慰籍罢了。另外,金沧月也不会死在北穆,楚楚,你相信我的直觉,我和他自小一起长大,我感觉得到他,”公孙度将我的脸转过来,直直地看着他。
我笑了,我猜那个时候泛在唇角的笑容一定很难看,不然公孙度不会皱着眉头,低叹一回,再一次平心气和地安慰着我,“楚楚,我与金沧月自小长大,很多时候,我对他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仿佛上辈子就认识,他想说什么做什么,甚至有时候他不说话,他在想些什么,只要是我想猜,就都能猜得中。比如现在,我就感觉得到他还活着,虽然境况很不好,可他还活着。”
我怔怔在看着他,却是陡然紧紧抓了他的胳膊,“二哥,你去帮帮他,你去帮帮他可好?”
我不知道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我只知道但凡我需要帮助时,但凡我六神无主无所依时,我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公孙度,只要向他开了口,他会满足我所有的要求,合理的、不合理的,触手可及的、难于上青天的。
可话一出口,我便后悔了。
那是一个我完全没有任何认知的城池,是一个目前为止,除了莫恒远,没有人真正了解真实情况的地方,莫恒远说进了那座城,就如同进了一个牢笼,生死都由不得自己。可我做了什么,我竟然情急之下无理地要求公孙度也去那里,兴许他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如同那神出鬼没的风影和月影。
我再一次全身地发凉,我眼睁睁地看着公孙度眼底的那一抹怜爱渐渐消失殆尽,渐渐变得伤痛,渐渐再无一丝的波澜。
我想反悔,我已然反悔了,可我却张着嘴,仿佛咽喉处堵着一团丝麻,堵得我说不出一句的话来,公孙度眼底的悲凉和无望,深深地刺痛了我的心。
为了一个对我阴睛不定的太子,我竟然舍得让公孙度去涉险,去拿他的性命做赌注。
我摇头痛哭着,哭得声嘶力竭,我死死地抓着他的衣袖,将我的头紧紧地埋进他的胸膛里,我害怕下一刻,他就会从我身边消失,去达成我的无理要求。
“你喜欢上了他,楚楚你喜欢上了他是不是,”公孙度任我抓着他的衣袖,任我的泪水湿透他胸前,任我无望地摇晃着他的胳膊,可他有力的臂膀,却没有像往日一般紧紧地搂我在怀。
他的身体有些僵硬,甚至于在隐隐发着抖,队和呼吸渐渐从急促变得和缓,他的声音很痛苦,听得出来的痛苦与压抑,他一根一根地掰开我抓着他衣袖的手指,铁青着脸,紧抿着唇,抿得血色全无。
“我真后悔送你回来,”他的声音颤抖着,他整个人都在颤抖着,他的声音很轻,可那一句话,冷冷冰冰,每个字都掷地有声。
他说完就走了,转身调头就走,甚至于很无情地将我从他的怀抱里推了开来,任我踉跄着后退,直到身子抵到桌子方站定,桌子被我撞得哗哗作响,桌案上的杯盏就掉落下来,落地清脆,这么大的动静,可他却是铁了心的没有再回头看我一眼。
我在他的身后边哭边叫着“二哥,二哥,”可他也没有停下来,我踉跄着追了上去,可我忘记了殿外的台阶,我就那么一脚跘在台阶上,重重地摔了下去,冰硬的台阶,硌得我胸前的伤口生疼,可他依旧没能停下来,他的脚步甚至是越来越快,越来越凌乱地冲出了内殿,远远地消失了庭院的尽头,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各个院落的灯都前前后后亮了起来,碧痕上前扶了我起来,厉声地呵斥从个角落里探出头来的宫人,“都看什么?该做什么做什么去!管好你们的嘴巴和眼睛,管不好的我替你们管!”
我由着碧痕将我扶进了内室,一室珠玉累累璀璨的光芒,便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刀剑般刺痛着我的心。